许睿晨见论剑策看似乖乖入套,当即暗中发力,试图震开对方。可剑鞘竟像被钉住,纹丝不动,推不开也震不动。他心中一惊:“这中原汉子怎么有如此惊人的力气!”
许睿晨顺势一抽剑鞘,倒纵入阵,将剑鞘回护胸前,陪着笑脸说道:“论大人言重了!我等不过是……”可余光瞥见剑鞘时,他瞬间一怔,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
原来剑鞘中段已然扭曲变形,铜件熔化,木鞘爆裂,像刚从打铁的洪炉中取出。
许睿晨身为鹤唳霜的得意弟子,刀剑技艺在望潮剑霄阁刀脉中,稳稳排得上前三甲,人称“通犀剑”,所佩之剑也叫“通犀”。这剑是鹤唳霜年轻时惯用的名器,剑质精纯,剑鞘用上等铁梨木制成。就算真把它投入火中,短时间内也很难烧裂,没想到与论剑策照面瞬间,就毁于其手。
许睿晨震惊之余,忽见三名师弟脚步踉跄,东倒西歪,面色潮红如醉。这时,其师鹤唳霜慢条斯理地开口:“晏超、晏平、晏达,你三人速速坐下,运功将体内躁气导出,切不可留滞于任督二脉。”
三人依言盘膝而坐,五心朝天。片刻后,头顶冒出氤氲白烟,面色逐渐恢复正常。
许睿晨深知师父极好面子,此番折了先手,再试图补救,只会让师父颜面扫地。于是,他将剑尖指向地面,朝论剑策躬身一揖:“多谢论大人指教。”随后从容退回鹤唳霜身边,将裸剑收于臂后,神色姿态尽显大度。
鹤唳霜不动声色,半眯起深邃湿润的黑眸,心底暗自叹息:“清儿若有升儿一半的沉稳,何至于落到如今这般田地!”他起身稽首道:“多谢论大人手下留情。这一路‘熔兵手’,连铁梨铜鞘都能毁去,伤人却又留有余地,足见大人的顾念之情。”
众人听闻,均感诧异:“原来论大人竟是西北赤鼎派的高手。据说‘三鼎’在西北疆界争夺‘火工第一’的名头,已有数百年,其武功与技艺均名震天下。不知与江湖三大铸号相比,谁的锻冶之术更胜一筹?”
论剑策向来低调,知晓他来历的人不多。此番被当众叫破,他也有些不自在,拱手说道:“鹤真人,下官并无他意。在场诸位都想查明真相,若信得过论某,请将此事交予我处置。”
鹤唳霜笑道:“这是自然。不过这个小娃娃,可做不得证人。”说罢,他提气朝殿外大喝:“既然来了,何妨现身一见?洛、四、侠!”
驴车上的佝偻老人一跃而下,直起腰杆,瞬间变成一名高大瘦削的青年人。他随手揭去蓑笠,露出一张剑眉星目、鼻梁挺直的俊脸。尽管他一身褴褛,满面胡茬,面颊微微凹陷,透着憔悴,但仍难掩“玉树临风”之姿,举手投足间尽显龙章凤姿。
灵犀剑幻宫向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选徒只挑美男子。
洛霜华作为灵犀剑幻宫新一代的佼佼者,近年来在江湖上声名鹊起。他出众的容貌,让一干镜湖弟子看得屏气敛息,一个个出了神。有些女弟子甚至羞红了脸,心跳莫名加速。
反观望潮剑霄阁一方,众人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将他生吞活剥。只是论剑策方才露了一手“熔兵手”,小道士们自忖武功不及许睿晨,前车之鉴犹存,一时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洛霜华走进庙里,杏儿一把扑进他怀中。洛霜华轻抚杏儿的头顶,亲昵地说:“辛苦啦!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
杏儿摇了摇头:“为阿柚报仇,一点也不辛苦。”
洛霜华宽慰地笑了笑:“好孩子!”眼中不禁流露出慨叹。
他走到论剑策面前,抱拳道:“论大人,许久不见。”尽管他身着破烂灰袍,但身形颀长,顾盼生姿。自踏入灵官殿起,他的一举一动便吸引着众人的目光,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别样魅力。
论剑策身材也算高壮,但仍比洛霜华矮了半个头。不过,他目光沉稳,毫不避让,缓缓抱拳回应:“洛四侠,许久不见!当年在龙庭山的桃林树海一聚,一晃竟已过六年,你如今比我还高了。”
回忆起往事,洛霜华露出灿烂笑容,活像个淘气的大男孩。
“在下听从论大人的建议,请破晓城的匠人将画轴藏剑的刃部磨去一分,果然出剑更加迅捷。”他挠了挠头,笑容中带着一丝赧然,“可惜那对轴剑在魔剑冢遗失了,看来没机会取回了。下回再打造一对,还望大人不吝赐教。”
“好说。”
论剑策并不打算在此叙旧。他对洛霜华印象虽好,但这并不影响他对真相的执着。
“洛四侠,你失踪的这一旬里,贵宫几乎与望潮剑霄阁刀兵相向,破坏了百年来四门不战的盟情和议,致使江湖人心惶惶,影响极其恶劣。今日,你必须给众人一个交代。”
洛霜华点了点头。
“论大人,在向武林同道交代之前,我想先向一个人交代。”
“洛四侠请便。”
洛霜华走到角落里,扑通一声双膝跪地,俯首道:“师父!弟子做了件错事,恳请师父原谅。”
众人闻言,心中皆想:“果然他就是杀人凶手!”
镜湖剑韵坊的女弟子们听后,心碎不已。有的仍不愿相信:“一定……一定是那姓鹤的作恶多端,洛四侠才会杀他!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叶无弦“嘿”了一声,神情疏冷,仰头望着屋顶。
“是为私欲,还是另有原因?”
“不为私欲,而是为了拯救无辜。徒儿实在万不得已,才出手伤了那人。”洛霜华低头说道。
“我若在场,有没有其他办法?会不会出手?”
“依徒儿猜想,师父多半会出手。”
“婆妈!”
洛霜华一愣,猛地抬起头,却见叶无弦扭头望着殿外,冷笑连连。
“既不为私欲,又是万不得已,你需要谁的原谅?”
洛霜华听懂了师父的意思,眼眶微红,全身微微颤抖,点头道:“徒儿明白了,多谢师父教诲。”说罢,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叶无弦神色冷漠,看都不看他一眼,一挥袍袖:“不必了。从小到大,你有哪件事让我蒙羞过?”
洛霜华心神激荡,低着头,声音颤抖:“没……没有。”
叶无弦冷笑:“那日后呢?你打算偷偷摸摸做人?”
“弟……弟子不敢。”
“那便是了。”叶无弦连连挥手,满脸不耐烦,活像在驱赶苍蝇蚊子。随后,他转头抱臂闭眼,倚着琴匣假寐,随口抛下几句:“男儿大丈夫,该承担的就去承担,别婆婆妈妈的!要是有人冤枉你……嘿嘿,再来找师父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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