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会结束后的第七日，缥缈峰的晨雾还未散尽，陈潜的小院已被贺礼堆满。青玉雕成的丹炉、镶着夜明珠的药锄，甚至还有人送来整箱的百年灵酒，每件贺礼上都系着金丝缎带，写满阿谀之词。门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恭喜多情圣手再获丹道魁首的恭维声，惊飞了檐角栖息的白鸽。
陈潜倚在藤椅上，任由数位外门弟子为他揉肩捶腿。手中把玩着星陨阁特使送来的鎏金纹罗盘，镜面映出他嘴角得意的笑纹。这几日，他的名号传遍三十六峰，就连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内门长老，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唤一声陈大师。
陈师兄，昨日您炼制的回春丹，在黑市炒到了三十万灵石！一名杂役弟子捧着账本，满脸艳羡，听说连云游在外的丹道前辈，都派人来求您的丹方。
站在一旁的内门弟子刘浩立刻接话：陈师兄何必理会那些黑市贩子？以您的身份，该和星陨阁的长老们论道才是。他偷偷给旁边的师弟使了个眼色，又道：上次我见牛长老的大弟子赵凌峰在背后说您，说您不过是走了狗屎运...
另一名叫王鹏的师兄立刻附和：就是！赵凌峰还说，陈师兄的逆纹术是旁门左道，上不得台面。要我说，等您下次炼丹，定要让他看看什么叫真本事！
不过是些雕虫小技。陈潜漫不经心地抿了口灵茶，茶盏边沿还沾着名贵的雪顶银丝茶叶，等我闭关几日，定能再炼出更厉害的丹药。他没注意到，角落里的布十三郎皱起了眉头，小白狐蹲在他肩头，也耷拉着耳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这日，陈潜正要去参加内门举办的庆功宴，布十三郎突然拦住他的去路。麻子哥，你最近...
别挡道。陈潜不耐烦地挥开好友的手，锦缎袖口扫过布十三郎的脸颊，我现在没空听你唠叨。
刘浩立刻上前一步，谄媚地笑道：陈师兄何必和杂役一般见识？快请，宴席上还等着您这位大魁首呢！王鹏也在一旁煽风点火：就是，布十三郎不懂事，陈师兄别放在心上。
布十三郎望着陈潜远去的背影，攥紧了腰间的影月镰。自从陈潜夺冠后，整个人就像被换了魂。往日那个会蹲在炉边与他分享炼丹心得的好友，如今连说话都带着股刺鼻的傲气，还被刘浩、王鹏这些别有用心的人围着团团转。
庆功宴上，酒香与丹香交织。陈潜被众人簇拥着坐在首席，杯盏碰撞声不绝于耳。周明轩端着酒杯走到他面前，一改往日的倨傲：陈兄大才，小弟愿以星陨阁半本丹录，换您今日宴会上随意指点几句。
陈潜仰头饮尽杯中灵酒，酒液顺着嘴角滑落，沾湿了胸前精致的丹纹刺绣。指点？他眯起眼，醉意朦胧中透着几分轻狂，就凭你也配学我的逆纹术？
刘浩立刻大声道：陈师兄说得对！周师兄您这身份，确实还差了点意思。王鹏也跟着帮腔：就是，陈师兄的逆纹术岂是一般人能学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陈潜的傲气哄抬得更高。
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周明轩脸色涨得通红，攥着酒杯的手青筋暴起。就在气氛剑拔弩张时，陈潜却突然放声大笑：罢了罢了，看在你还算识趣的份上...他随手抓起桌上的果核，在掌心搓成粉末，记住，炼丹就像炒菜，讲究一个随心所欲。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谄媚的哄笑。只有苏瑶长老在角落摇头叹息，她看着陈潜张扬的模样，恍惚间想起二十年前，老医仙刚成名时，也曾这般锋芒毕露，却不知背后有多少人在暗中算计。
深夜，陈潜醉醺醺地回到小院，却见布十三郎提着两坛灵酒坐在门槛上。麻子哥，咱们再比一次酒量？就像以前在山脚...
没兴趣。陈潜踢开脚边的贺礼箱，玉瓶碎裂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刺耳，我现在是丹道魁首，没空陪你玩这些小儿科的游戏。
刘浩的声音突然从暗处传来：陈师兄说得对！布十三郎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怎配和陈师兄称兄道弟？王鹏也跟着帮腔：就是，陈师兄现在是大人物了，你别再来烦他！
布十三郎猛地起身，酒坛重重砸在地上：陈潜！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老医仙要是知道他的传承被你用来炫耀...
住口！陈潜眼中闪过怒色，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容易吗？那些人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他转身冲进房间，重重甩上房门，震落了墙上挂着的老医仙手札残页。刘浩和王鹏对视一眼，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悄悄退了出去。
接下来的日子，陈潜越发沉溺在追捧中。他开始嫌弃自己的小院寒酸，搬到了内门特意为他准备的豪华丹房。每日求见者络绎不绝，他却只挑身份显赫的人接待。刘浩和王鹏更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不断在他耳边说些奉承话，或是搬弄是非，让他与昔日的好友越来越疏远。
直到这天，一位自称百草谷主的神秘人来访。此人白发白须，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药香，却坚持要与陈潜切磋炼丹。陈潜斜倚在雕花榻上，懒洋洋地应下挑战：就用你带来的灵草，我一刻钟内成丹。
炼丹过程中，陈潜依旧施展着那套行云流水的炒菜式手法，引得刘浩和王鹏大声喝彩：陈师兄好手法！这才是丹道魁首的实力！可当他开炉时，丹炉中却只飘出一缕黑烟——精心炼制的丹药，竟成了废丹。
百草谷主抚须轻笑：陈大师的手法看似精妙，却失了本心。炼丹如烹小鲜，需心怀敬畏，而非恃才傲物。说罢，他取出同样的灵草，以最朴实的手法炼制。片刻后，一枚散发着柔和光芒的丹药腾空而起，丹纹细腻如丝，竟比陈潜往日的杰作还要完美。
刘浩和王鹏面面相觑，不敢再作声。陈潜呆立当场，酒意瞬间消散。
他望着满地狼藉的丹房，突然想起布十三郎的劝告，想起老医仙手札里那句丹道之路，切忌骄躁。此刻，他终于明白，盛名之下，自己早已迷失了方向，而刘浩、王鹏这些人的怂恿，更是让他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深夜，陈潜悄悄回到小院。推开斑驳的木门，却见布十三郎仍守在那里，桌上摆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野菜粥，正是他们初相识时最爱吃的味道。麻子哥，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布十三郎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这粥我煮了三遍，就等你尝个鲜。
陈潜喉头哽咽，重重地抱住好友。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们身上，小白狐也凑过来，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陈潜的手背。这一刻，他终于找回了那个在山脚采药、在丹房扫灰的自己，那个纯粹热爱丹道的少年，也明白了真正的朋友，绝不会在他得意时一味奉承，而是会在他迷失时拉他一把。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