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探知马贼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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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后,石帅率领一营骑兵回到乌苏来了。他刚下马回府坐定,叶裳忙上前请安。

她见石帅风尘仆仆,人也消瘦多了,心里感到一阵难过。石帅只略一询问家中情况后,便命人将高先生请来。叶裳见无外人,也未回避,只退立石帅身后听他二人谈话。石帅告诉高先生说:他这次亲率精骑到各营检阅巡查,多次得哨所探报,驼商队在进入沙漠后多次被劫,石河子一带巴依,又连遭马贼袭击,都是马贼所为。更令石帅震怒的是:昌吉旗营千总赵弼臣闻报,亲率百骑驰去追击,在口营途中,突然遭到马贼袭击,官兵彼杀伤三十余人,赵千总亦重伤身死。幸赵所率骑军中有个名叫肖准的百夫长,临危不乱,号令余部,挥刀奋战,才得突出重围。石帅说:“马贼虽不过一亡命之夫,但因其悍猛过人,又深得牧民之心,实如星火,真乃西疆一大隐患。我已反复思之,一来马贼如此猖獗,西疆人心震动,二来赵千总也是朝廷授职,自应申请荫封,此事不得不奏闻朝廷的了。就请先生拟写奏折,我当立即拜表奏闻。至于如何措词,烦先生斟酌。”

高先生沉思片刻,才对石帅说:“依愚浅见、对马贼之势不宜过份夸张,以免引起圣上不安;赵千总捐躯之事,亦宜谨慎行文,若如实奏闻,则成‘百骑莫敌’,张了马贼之势,挫了官兵威风,且对赵千总请封亦属不利。”

石帅拈须抚额,频频点头,原是满脸霜容,现已略露笑意;便双手微微一拱,说:“先生高见:此事就劳烦你了。”说罢退入后宅去了。

叶裳在一旁听得石帅和高先生这番对话;使她感到吃惊:高先生平日不是常常教导自己,说“从君父之命”和“不欺君父”吗?不如实奏闻朝廷,岂不就是欺君?!但她细细一想,又觉得高先生说的那些话也确育道理,特别是为石帅的处境和地位细细一想,也不能不这样啊!她忽然觉得自己好象懂得了许多道理似的。

下午,高先生草拟奏折去了,叶裳想起自己已有好多天未出城骑马了,便命小校将马备饷牵到府门等候。她换好衣服,刚步至前厅,便见阶下站着一人,也是军校打扮,年约十八、九岁,中等身材,高颧方脸,两眼炯炯有神,仪表也还不俗。叶裳觉得眼生。那军校见了叶裳,竟向她迎面注目,并无恭敬之意。叶裳有些不高兴,便问道:“你是何人?”

“昌吉旗营百夫长肖准。”

她想起正是刚才石帅夸奖过的那人,又打量了他一下,问:“你是关内来的,还是在西疆投军的?”

那军校说:“我本回部头人肖代之子,因阿爹曾附过叛逆,现已归顺朝廷,阿爹为取信朝廷,才送我投军的。”

叶裳心想:“啊,原来是个人质。”便又问,“你来此何事?”

“是石帅带我来的,已将我拨入骑营,命我侍卫帅府。”

“你亲眼见过马贼?”

“我曾和他交过锋来。”

“他的武艺如何?”

“力大非常,勇猛万分。”

叶裳停了下,又问:“那马贼是个什么模样?”

“长得十分雄壮,满腮胡须如虬,面孔看不真切。”

“啊!是个大胡子!”叶裳失声说。

“是的,我遇到的是这般。也有人说他并无胡须,长得还很英俊。”叶裳正和肖准问答间,忽听门外传来兵卫咳喝声和女子哭泣声。叶裳问是何事?小校进来禀告说:“外面有一流人卖女,兵卫驱喝不走。”

叶裳步出府门一看,见石阶下旁地上,跪着一个小女子,看去虽很穷苦,穿得倒也干净,年纪大约十二、三岁,瘦小的身材,生得也还匀称,圆圆的脸上嵌着一对含泪的眼睛。那小女子见叶裳出来,便止住了哭声,张大着眼,目不转睛地将叶裳看着,眼光里露出羡慕和恳求的神情。那样儿也真叫人可怜。叶裳走上前去,将那小女子上下打量了下,见她穿的是一件翠蓝色斜襟上衣,衣边滚着彩色绣线,缀点一些小小的花朵,绣得十分精巧。叶裳将她扶了起来,用手摸摸那些绣朵,问道:“是你娘给你绣的?”

“我娘死了,是我自己绣的。”绣得真巧。“叶裳称赞了句,又问,”你是哪里人?“站在她旁边的一个老头说:”她祖籍是河北保定人,她爹是流人,她娘也是流人之女。这小女子命真音,去年死了爹,今年又死了娘:落得无依无靠,全靠一些老哥儿们凑合抚养。看这小女子也是个好胚子,一天天总要长大的,我们这些流人,都是一些没叶子的树,是遮不了荫的呀!迟早一天会落到那些豺狼口里,不就把一朵花给摧了。“说完,长叹一声,也不禁流下几滴泪来。

叶裳听了老头那些话,似懂非懂,正捉摸思索间,不知怎的,竟突然一下想起那天在草原上遇到的巴格来了。她再看看那小女子,不觉也为她打了个寒战。这时,那小女子在一旁直流泪,却没有哭出声。她那双不断滚出泪水的眼里,露出一种绝望与恐怖之色,叶裳心里难过了,便对小女子说:“好,你就留下吧!”叶裳心里想道,事后与母亲沈傲雪和姨娘石夫人说一下,想必她们会同意的。

话音刚落,那小女子便一下跪在地上,口里叫了声“小姐”,这才放声大哭起来。

叶裳将她扶起,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抚慰间,却从她身上闻到一股草原的气息。

这气息,她几个月来几乎每天都要去自由地呼吸一阵,并已经渗透到她生活里去了。她不禁感到一阵莫名的喜悦、和这小女子好象早就已经熟悉了似的。她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女子说:“爹娘叫我秀姑,是小名。”

叶裳说:“好,就叫秀姑。”她回头又问那老头要多少身价。

老头说:“只要秀姑有个遮荫处,她爹娘就瞑目,我也放心了。我哪能拿弟兄的女儿来卖钱啊!”说完,最后深情地抚抚秀姑,含着眼泪离去了。

叶裳将收留秀姑的事禀告了沈傲雪和薇雨。石夫人正想买个小丫环来给她作侍伴,也就高高兴兴地应允了。

秀姑年纪虽比叶裳小一岁多,可人却十分伶俐、懂事,很会贴体顺从叶裳,因此,很快就成了叶裳身边的贴心丫环。

叶裳每天除了去花园习武外,平时和她总是形影不离。

大约又过了半月,一天,附近兵营飞马来。报,说在乌苏附近一带,发现了一片云的马贼出没。石帅立即亲率两营精骑出城去了。叶裳觉得心里烦闷,又想到草原骑马玩耍。她刚命小校把马备好,正要跨上马鞍时,不料肖准却抢步上前,抓住马缰说:“大帅不在府,请小姐还是不出去的好。”

叶裳恼了,说:“你敢阻拦我?!”

“大帅命我侍卫帅府,我要担待责任。”

“我偏要出去,你敢怎样!”

“我虽不敢阻拦小姐,但我却可以命令小校解下马鞍。”肖准说罢,便回头喝令小校把马牵走了。

叶裳气得直跺脚。

肖准这才恭敬中带固执地解释说:“请小姐不要怪罪,一片云在西疆出没无常,最近据报就在附近一带流窜,大帅刚出兵合围去了,小姐出去万一碰上,非同儿戏,小人实实担待不起。”

叶裳这才转怒为惊,又由惊转恼,最后,懒懒地步进后厅去了。

叶裳回房趁秀姑服侍她换衣服时,问秀姑道:“你听说过一片云吗?”

“听说过。他还派人给我家送过银两……”秀姑刚说到这里,见叶裳脸上露出一种吃惊的神色,便突然把话停住,将头埋得低低的,似乎后悔自己不慎失了言。

叶裳没有赶着追问她。宜等她继续服侍自己把衣服换好后,才用手抚着她的肩膀,柔声地又问道:“别瞒我,说下去,他怎会派人给你家送银两去的?”

“我妈病了,没钱吃药、念经,家里粮也完了。一天,爹生前常到我家来的任大爷带了个小哥到家里来。小哥送来了几两银,说是罗大哥叫他送来的。”

“罗大哥是谁?”

“就是一片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叶裳真没有想到,一片云姓什么连石帅都还未探得,自己却忽地一下就知道了。

她忙又问:“你可知道他名叫什么?”

“不知道。的确不知道……他们没有说。”

“那小哥呢,他名叫什么?”

“任大爷叫他哈里木,是回部人。听说也是没爹没娘,只有一匹很高很大的火红马。”

王小姐眼睛忽地亮了,说:“啊,火红马!那个哈里木是不是个子很粗壮呀?”

“不太粗壮,还有些娃娃气哩!”

叶裳默然了一会,才又说:“秀姑,那一片云,要是你能知道他的名字和说出他的模样来就好了。”

秀姑大睁着眼看着小姐,脸刷地一下发白了。

三天后,石帅回来了。叶裳正在房里凝坐出神,听说石帅回府,忙叫秀姑取镜来,准备理理云鬓,好去参见石帅。不料秀姑捧过来的翻是一方砚台。叶裳并未嗔怪,只看了看秀姑,却见她脸色惨白,神情也显得有些慌乱。叶裳只用手在她脸上轻轻抚了一下,便各自走到镜台面前去了。

叶裳带着秀姑来到后厅时,她石帅已和高先生同坐在厅上叙谈一会了。她从石帅口里听知:这次亲率精骑去合围马贼,不想奔驰二百余里,马贼踪影全无,劳师空回。

令人忧闷,高先生说:“‘擒贼先擒王’,只要能将一片云捉住,西疆就太平无事了。”

石帅说:“要擒获一片云,确非易事。官军至今却连他姓名都尚未探得。”

叶裳这时虽来回头去看秀姑,但她心里已经断定,秀姑的脸色变得更白了。

高先生又说:“大帅何不悬出重赏,招报一片云的真实名姓。”

石帅叹了口气,说:“这只不过是枉费心机,反而叫各部笑官兵无能!”

石帅和高先生都不再答话了,厅内静得出奇。叶裳微微埋着头,用手弄着裙带。

又沉默了许久,石帅才起身向厅后内房走了。这时,她才回过头来对秀姑会心地笑了笑。她那充满宽慰的笑意里,还含有一种诡秘的意味呢。秀姑看着她,眼里留着困惑不解的神情,更多的却是深深感激之意,她那惨白的脸上,又慢慢地泛上红晕,有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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