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高先生带师娘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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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去春来,又是春暖花开、冰消草长的时节了。叶裳和沈傲雪住在帅府已有一年,沈傲雪经常外出,把叶裳留在府里,好在石帅和石夫人薇雨与沈傲雪都是同生共死的知己,他俩把叶裳当做自己的亲生骨肉,恨不得掏心掏肺的对待叶裳,叶裳俨然成为帅府的大小姐,吃用开销都是按大小姐的待遇。叶裳也把帅府当中自己的家,把石帅和石夫人当中自己的父母对待。

一天,高先生突然回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位中年妇人。高先生在给府里的上下人等介绍时,称说这位中年妇人是他的娘子。

因他这次回到交河,正遇上交河大旱,粮食颗粒无收,家中衣食困难,他就把娘子也带到乌苏来了。

且说石帅自高先生走后,别人拟办文牍,总不如他称意,也很盼望他能早日回来,今见高先生果然竟提早回来了,心里当然高兴。石夫人却认为这位先生娘子来自河北,也算乡亲,正好有人作伴,心里也很乐意。于是,便忙命人在府内靠近东厢房后面,打扫一间房间,让高先生和他娘子居住。

叶裳听秀姑报说高先生回来了,身边还带来一位师娘,她并未立即出来相见,却将房门紧闭,独自一人抹洗换装,打扮得十分整齐后,方才出来相见。她见高师娘年约三十五岁开外,生得脸庞瘦削,颧骨高耸;眉心有颗小小的朱砂红痣,显得特别耀眼;略微深陷的两眼,却闪烁有神,两颗眼珠不时转来转去,游移,不定;说话声音有些沙哑;对人接物,态度随和,谈吐应对,十分机敏。当叶裳上前给她见礼时,她一把拉住了她,把她上下打量一番后,才笑着说:“哎呀,简直美得象个天仙了,怪不得你高先生常常在我面前夸赞你哩!”

叶裳不禁暗暗吃了一惊,觉得高师娘那双紧紧拉着自己的手,有如爪子一般,毫无半点柔暖之意,倒像被枯藤紧紧缠住似的。她还从高师娘适才所说的那些恭维话里,感受不到真诚,似乎含有一些什么别的意味。可是,叶裳还是藏住心头的厌恶,显得十分谦恭地说:“哪里,哪里,师娘过奖了。”

高师娘又把厅堂四处打量一番后,说:“难怪你高先生一来就不想回去了,原来他找到了这么好的一个栖身之所。”说完,掩着口笑了笑,才上前对石夫人说:“夫人莫见怪,我们这些小户人家出身的人,一向是随说惯了的。如有哪些失礼不周之处,还望夫人多多包涵才是。”接着又对秀姑和在旁的每个下人、丫环,都一一招呼问谈几句,真是周到极了。

叶裳在一旁心想:“高师娘为何是这般情性,这与高先生平时所称道的真是相去万千。这是为何?”

叶裳就在高先生回来的当天晚上,趁身旁无人的时候,将小木盒捧出,双手递还高先生。高先生接过木盒一面向她称谢,一面却偷眼向木盒上的铜锁和封条看去。这虽只是暂短的一瞬,叶裳却还是看在眼里,心里也不禁怦怦地跳了几下。高先生收起木盒,只随便地问了叶裳几句,便匆匆回房去了。

深夜,叶裳房里的灯早熄了,高先生房里的灯却还亮着。

就在这静静的黑夜里,突然从叶裳的房里闪出一条黑影,那黑影又一闪,便到了高先生房外的窗下。只见那黑影向墙壁一贴,黑影就和墙壁隐合在一起了。这时,从窗里传来了高先生和高师娘的说话声。那声音虽然很轻,可是在窗外还是隐隐能够听到。

高先生:“我被你累得背井离乡,这次原说回乡探听一下风声,不料半路上又碰上了你,你赖死赖活纠缠着要和我同来,一路上闹得风声鹤唳,现在既然到了这里,你也可以放心大胆地把真情说出来了。”

高师娘:“为了几桩老案,衙捕在到处捉拿我,为了那个死哑巴,武当李慕白也在追踪我。我逼慌了,只说出关逃避蒙古,不想在古浪又遇上你,又知你有这么好一个护身所在,正好避避祸,才求你携带来的。”

高先生:“你干的那些恶事,与我何干?我真是悔不当初了!”

高师娘:“我犯的那些案,与你无关,我也不会攀连你,难道哑巴的事也与你无关?”

高先生:“哑巴之死,究竟与我何干?”

高师娘:“哑巴那本什么书不正是在你手里。听说李慕白在追寻的正是那本书啊!”

一阵沉默后……

高先生:“书,现还在,我奉还给那李慕白就是了。”

高师娘冷笑一声:“这就由不得你了!你一还书,势必要把我牵扯出来。真到那时,你就不要怨我无情,我也顾不得了,只好把一切都推在你身上,要死就死一路,到阴曹地府去做夫妻。”

高先生又以莫可奈何的口气说:“依你之见?”

高师娘:“书,不能还,也不能再留下,得马上烧了。”

又是一阵沉默。

高先生:“书,再留半年。好在这里是帅府,衙门差捕不敢来查,量李慕白也不能不有所顾忌。半年之后再烧。”

高师娘:“你那么舍不得烧它,究竟是本什么书?”

高先生:“一本秘传拳剑书。我还需半年才能学全。等我学全后,传你一些,你就可以自保了。”

高师娘没有再答话了,也不知她心里是赞同还是反对。

又过了片刻,才又听到高先生说:“这是侯门帅府,不比江湖。你要在此存身,就应好好打点,小心在意。万一露出破绽,我俩都不利。好了,你就在此安息,我仍要回东厢房居住。”还没等高先生跨出房门,只见那黑影一闪,闪到叶裳房门口就不见了。

却说高师娘自从到了帅府,很会左右逢源,特别在石夫人面前,极力曲意奉承,每遇夫人为什么事操心时,她总是劝慰说:“哎呀,你身为一品夫人,还操这些心!下人等用来干啥?!”对待丫环、下人,她又总是说:“在帅府当个差,也要等同个正八品,自立福中不知福,外人见了谁敢不尊。可把那些黎民百姓眼馋死了!”因此,上自夫人,下至丫环,她都对得欢心。石夫人甚至把她当作贴身管家看待,将府内一切大小内务,完全交付与她处理。

当帅府中的上下人等都与高师娘打得火热时,只有叶裳、沈傲雪对她却保持一种若即若离,若敬若戒的态度。这态度,高师娘当然早已感觉出来了。有次她试着问秀姑:“叶裳的脾气我真摸不透,她好像有点不喜欢我!?”

秀姑说:“叶裳心肠极好,只不过近来好像有什么心事。”

高师娘“啊”了一声,便不再问什么了。

一天,叶裳坐在房里对着镜台出神,秀姑突然问道:“小姐,你是不是不大喜欢高师娘?”

叶裳一怔,忙问:“谁说的?”

秀姑说:“我看出来的。”

叶裳这才笑了笑,问道:“你觉得高师娘为人如何?”

“人倒顶大方,也极和气,像个大户人家出身的。”

叶裳想了想,才说:“你没注意吗,她热了,便撩起衣襟当扇子;累了,一下就往门坎上坐。大户人家的有这等规矩?”

秀姑一想,果然如小姐所说,她正想再问,叶裳却又说道:“我说的这些,你千万不要说出去了。如高师娘向你问及我时,你要留心,就说我尊敬高先生,也很喜欢她。”

高先生休息了几天以后,又开始教叶裳读书和继续传授武艺了。

就在刚刚恢复练武的那天清早,高先生精神爽爽地来到花园里,叶裳却后来一步,显得有些倦意。高先生并未在意,只叫她将半年前他临走时传给她的那一路剑再练练。

叶裳仍然一如过去那样,恭顺地点点头,站好架式,将剑一亮,就练了起来。

一招紧一招,一剑扣一剑,拔、刺、探、斩、进、退、回、旋,舞得那样纯熟,那样精准。高先生在旁看了,心里既暗暗吃惊,又暗暗高兴,说:“别后才半载,不想你不但毫未荒废,反而精进多了。可喜,可贺!”

叶裳捧剑站立一旁,含笑看着先生。高先生正待传授新路,不禁猛然回想起来,带着迟疑诧异的神色说:“记得我临行前,这路剑法好像并未教完……”他用手轻扣额间,想了想,接着说,“对了,还剩下最后四路未教,你为何竟能舞完!?”

叶裳能手中掩口笑着说:“高先生好健忘,你初练给我看时,明明是练完的。只是分招教我时才差几路。其实我在看你练时就全记下来了。”

高先生这才“啊”了一声,也就相信确是这样的了。

说着,练着,叶裳无意中看到远远一株大树后、隐隐露出一角衣衫。这是谁呢?

丫环不会来,下人不敢来,她佯装没有看到,仍继续练她的剑。接着,她看到高先生也朝那边睃了一眼,顿时脸上泛起一丝怒意,眼光也阴沉下来,叶裳明白了,那躲在树后的,定是高师娘了。

当天深夜,高师娘房里亮着的灯光,一个黑影又一闪来到窗下,倾听房里的细声谈论。

高先生:“你太冒失了!你来偷看,万一被叶裳发觉,岂不引起她的疑心,这将对你不利!”

高师娘:“我正是为了防人才来看的。我确已看得明自,那位叶裳的剑法武艺,已远远超过你了。若再传授下去,将来难制!你得提防点才是。”

高先生:“我以真诚待她,何防之有!”

高师娘:“海不测深,女不测心,哪能不防!”

高先生默默踱了几步:“我将后面一章留着不传就是。”

高师娘:“择几手最狠毒的教教我,早些把这祸害烧了的好。”

高先生没哼声,接着房门响了。随着响声,那黑影一闪就不见了。

一日,石帅随带肖准等一干校卫到城外巡视军营,忽接探报,说他命人去伊犁从副将田将军处选来的百匹战马,赶至精河附近时,突遭一片云截劫,被夺三十余匹,由马贼驰赶着向石河子方向逸去。石帅闻报,又惊又怒,忙命身旁肖准驰往奎屯,调遣驻奎屯的营军前往截击。石帅身边未带令箭,若再驰回帅府取令,已经来不及了,石帅灵机一动,便忙解下腰间佩剑,付与肖准,对他说道:“这柄宝剑乃我祖传之物,我一直佩带在身,从未假人;奎屯军营千总林荣曾随我征战多年,当识此剑。今事已急,只好以它权当令箭,林荣见了定会发兵的。”

肖准带着王帅宝剑驰向奎屯去了。

第二天,肖准回府复命说:“林千总见了石帅宝剑,果然立即发兵,亲率二百骑去石河子一带拦截,搜索各路,并未见到一个马贼和一匹马影,想那一片云多是改投别路去了。”

说完,呈回宝剑。

石帅抚剑无语。

又过了几天,城外哨所探马来报说:一片云率领数十骑马贼,在石河子一带劫了驼队,窜到乌苏附近一带来了。

已经平静了几月的乌苏城,又突然紧张起来。石帅得报,忙召集附近各营校尉,在城外大营议事,商讨剿捕之计。石帅临行,还把高先生也邀请一道,同赴大营,共参军机。正商议问,忽帅府差人飞马来报:“帅府失火!”石帅急忙罢会,并亲率营中军校百人,赶回扑救。好在火势不大,经百名军校奋力扑救,不到半个时辰,便已将火扑灭。

这次失火,原是起自东厢房内,除烧了东厢,将高先生房内一切什物烧成灰烬外,火势并未蔓延,其余房屋,亦未波及。

高先生还未等火苗熄尽,便一头奔入房内,见平时放置在枕旁的那只木盒,已烧成焦炭,盒内也只剩下厚厚一叠火灰了、高先生木呆呆地望着木盒,脸色苍自,只在心里暗暗叫苦。

他觉得这场火起得蹊跷,好像专为他这本书而起的。书确已被烧毁了。但事情是否也就此了结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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