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自言自语道，控制住即将留下的泪水，然后跟着我的两个朋友钻进了下水道。
程睿似乎被他手中武器的重量压得有些吃力，所以我们往黑暗的下水道里走的时候，我用空着的那只手拿起了他的武器。
“谢谢。我穿着盔甲的时候，这东西还算轻，但盔甲进不了下水道。”男孩说着，试探性地朝我笑了笑，然后他注意到了我战损版战衣的状况。
他的眼睛差点瞪了出来，脖子因为匆忙转过头去而发出嘎吱的声音。“我……呃……”
“没关系。”我对他说道，这话包含的意思可不止一个。也许一周前，被人看到几乎赤身裸体我会更在意一些，但那是在我的“精神”属性增加了六点，还经历了十几次战衣故障之前的事了。“如果他们跟着我们进了下水道，我们该怎么办？”
“他们不会的。”赤璃果断地说，她拍了拍砖墙，在上面灼烧出一个复杂的发光符号。“这是专门对付怪物的陷阱。它们靠得太近，就会——”
她还没说完，那个显然带有魔法的符号就闪了一下，我空着的那只手握着的装满被困黑影的球体爆炸了。
“到底是什么让你想着要把一个‘黑手’抓起来当俘虏啊？”赤璃一边问，一边试图把脸上的烟灰和灰尘都弄掉，“你难道没看到有多少力量在追杀你吗？”
“见到你我也很高兴，赤璃。”我回了她一句，但此刻如释重负的感觉让我实在没心思挖苦她。
即使我们正爬过城市的雨水排水管道，即使一整支不死族军队就在我们头顶上方仅仅三十英尺的地方涌来涌去地搜寻我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第一次感受到了除了愤怒、沮丧、恐惧，或者仅仅是疲惫和空虚之外的情绪。
我找到了我最好的朋友，而且我们俩都还活着，也没有遭遇更糟糕的事情。因为情况总是有可能变得更糟的。
“‘黑手’是什么？我手里的玩意吗？”
“他们是敌人的猎手和刺客，”这个红头发的女孩告诉我，她纤细的手指沿着雨水排水管道两侧齐眼高度处有人刻下的一连串符号轻轻划过。
“他们会被派去对付那些拥有足够有趣或者足够有破坏力的超能力的人。”她在砖墙的一道裂缝前停了下来，那道裂缝穿过了几个刻上去的符号，她手掌在裂缝上方扫过，却没有碰到表面。
砖块和灰泥嘶嘶作响，融化了，在裂缝处重新变得平整，然后凝固。这材料还红热的时候，赤璃轻轻一拍，那些被破坏的符号就又重新形成了，而她的手指并没有被烧成骨头。“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让这里的魔法结界保持良好状态。”
“迷雾降临的第一天，我们很多人就失踪了，”程睿补充道，他的手指朝我拿着的武器伸了伸，然后又停下了这个动作，“十几个幸存者团体在几个小时内就完全消失了，敌人在有组织的消灭反抗者。”
显然，城市中心的情况和学校周围那种相对安全、大多是些没什么脑子的怪物的状况完全不同。
我的朋友们仅仅说了几句话，就透露出这里既有有组织的攻击，也有有组织的抵抗。
当然，在我自己的探索过程中，我至少已经看到了攻击的部分，但在他们待在城市的这些日子里，他们显然比我看到的要多得多。
但真正立刻引起我兴趣的既不是敌人的军队，也不是赤璃不知怎么用魔法让这些隧道没有不死族的那种魔法。
“你们和其他幸存者团体有联系吗？”鉴于通讯被阻断，还有那该死的迷雾，仅仅是找到自己认识的人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怎么做到的？”
“显然是靠魔法，”我们沿着一条看起来崭新的狭窄隧道往下爬的时候，赤璃开始解释。
“敌人召唤出迷雾来阻碍通讯和监视。我不确定他们是否了解现代科技，但他们那边最普遍使用的占卜魔法会被某些材料阻挡，所以他们从形而上的层面给迷雾赋予了一些铅的属性。这比试图给一整座城市设结界要快得多，也便宜得多。只不过这也恰好干扰了科技设备。”
“还有超人。”程睿插嘴道。
“书呆子！”红头发女孩赤璃立刻回了他一句，语气轻松又亲昵，这是他们在学校的时候从未有过的。
“我们刚刚被一个魔法世界入侵了，”这个瘦瘦的男孩坚持说道，那语气就好像是在重复一个已经说过无数次的争论，“据我们所知，外面也可能有各种各样的外星人呢。”
“伙计们，集中注意力！”我打断了他们轻松的打趣，心里有种……不安？困惑？这种轻松的打趣并没有真正把我包含在内，我不喜欢这样，即使我能理解。谁知道他们一起面对过什么样的敌人呢。“其他幸存者团体的事呢？”
“对”我最好的朋友点了点头，继续她的解释，“人们在最初的传送门攻击中幸存下来，发现通讯被切断后，有些人就开始组织起来，一些小的幸存者团体陆续形成，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战斗能力。”
“——情况就是一团糟。”赤璃打断了他接着说，“怪物和超能力的运作方式和我们想的完全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
我们都不得不难受地低着身子，爬过一条大概四英尺高、三英尺宽的隧道，各种各样的管道和电缆让这里更加狭窄。
尽管我是我们三个人中体型最大的，还得拿着程睿的半便携式激光炮台，但我反而是最轻松的，因为我基本上可以像在空中游泳一样滑过去。
“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我们俩的超能力系统完全不同，而赤璃根本就没有超能力系统。”程睿开口说道，在赤璃的火焰光亮下近距离看他，我能看出在我们分开的这五天里，这个男孩变化很大。
他现在更高了，仍然很瘦，但有着一种精瘦的力量，而不是像班里那些书呆子通常那样是个沙发土豆。他有着奥运选手那种紧实的身材，还混合着只有专业体操运动员才有的灵活动作。
“我更担心的是，杀死怪物似乎也会让附近的怪物变得更强。”我倒着“游”着，把激光炮台当作一个漂浮的枕头。终于能在没有怪物要吃我脸的情况下放松一下，这种感觉太棒了。
“真的是这样吗？”程睿问我，他眼神和语气中的那种肯定和愤怒让我吃了一惊。他已经不再是几天前我认识的那个笨拙的男孩了。
“我们第一天杀死的那些僵尸都没有这样的效果。甚至第二天的也没有。只是后来才开始出现变异的。”不知怎的，我觉得他心理上的变化比身体上的变化要大得多。
“我们能不能跳过开场白和那些反问句啊？我们已经五天没见面了，有人精心策划了这场混乱，而且我们都差点死了好几次。”也许是我在学校的经历，也许是找了五天却毫无头绪，然后他们突然就毫无预兆地出现了，我已经受够了那些秘密、尴尬和模棱两可的话。
“我们现在能不能直接进入重点，把那些隐晦的暗示留到以后再说？”
“对不起，”红头发女孩说着，把目光移开，“只是，除了在安全的地方，我们经历了太多次死里逃生，所以根本没法放松。”她一边说话，一边还在扫视着我们周围的环境。
而程睿甚至都不会为了这个而分散注意力。“你都不敢相信敌人为了追杀我们，甚至获取信息，想出了多少招数。”
“……我懂。过去的五天对我来说也不好过。”如果他们经历的事情哪怕和我有一点接近，我就能理解在有怪物出没的时候，他们为什么不愿意闲聊了。“但我们肯定快到了，对吧？我们在这些隧道里走了好久了。”
就在这时，一把看不见的刀刺进了我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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