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特军团长咬下一口涂满黄油与蜂蜜的薄片面包，咀嚼着这口感过于松软的食物，强忍着内心的厌恶，没有将嫌弃的表情表露出来。
在这片新土地上，对当地物产不流露出赞赏之意，恐会给远征行动招来厄运。然而，这些物品的质量实在是太差劲了，几乎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面包毫无实质内容，淀粉含量过高，纤维却少得可怜；黄油里掺杂着劣质的粗油脂；那所谓的蜂蜜，与其说是蜂蜜，倒不如说是糖。
某个技艺拙劣的炼金术士，试图通过人工手段增强食物的味道，并将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以迎合那些较为挑剔的口味，从而掩盖食物本身的缺陷。这或许能骗到那些从未品尝过真正美食的人，但对于莫特来说，这根本就骗不了他。
历经一个多世纪的晋升，莫特就算是咀嚼来自马维斯峭壁上的荆棘，也能做到面不改色。
他接着咬了一口第二片面包，这片面包上撒着用白垩粉粉饰过的盐，他咀嚼着，随后咽了下去。紧接着，他将两片面包焚烧，以此作为对塔楼建造者的祭品，结束了这场仪式。
当那被视作食物的东西化为灰烬后，散发出来的气味令人满意，弥漫在他征用的房间里。他向后靠在沙发上，这沙发隐约让他想起家乡用骨头和皮革制成的座椅。
据他判断，这沙发大部分是用胶水制作而成的。那些坚硬的部分，是由细锯末用胶水粘合在一起。大部分的织物，是拉伸并编织起来的奇怪胶水，而大部分的填充物，则是一种变成泡沫状的类似胶水的物质。
在他两米多高的庞大身躯的重压之下，沙发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就如同他周围几乎所有的东西一样，在他的魔法感知中，这沙发散发着破败的气息，显然是被故意制造得比正常情况更早散架。
当他的领主将感知延伸到以太中，寻觅适合他们传送门魔法的目标时，这些破败的气息率先吸引了他领主的注意：这是一个建立在事物废墟之上的文明。
他们会发现怎样神秘的奥术秘密呢？又能用什么进步的成果来进行交易呢？可当莫特发现这里的人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魔法时，他心中的失望之情简直难以言表。
他们本以为会遇到一个可以进行贸易的先进文明，结果却偶然碰上了一群野蛮人。
不过，这也没关系。倘若他们不能成为合作伙伴，那依旧可以成为被利用的棋子。
莫特驱散了这些分散注意力的杂念，将他的精神之眼转向自己的任务。
先是几十个，接着是几百个，随后是几千个遥远的景象，纷纷争夺着他的注意力，他一次又一次地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去处理这些景象。
他深知，有些强大的魔法师能够一击就将一座城镇夷为平地，但他们却无法处理军团军官所需的多重视角。
就像十夫长能够同时窥视并指挥十名下属，百夫长能够指挥一百名下属一样，军团长必须至少能够处理一千个视角。
与任何人都能使用的简单通讯工具或魔法不同，莫特对整个战场有着全面的了解，这是那些依赖地图和信息传递的人甚至无法想象的。
当一只铁喙怪将又一个敌人的侦察兵熔化成炉渣时，他仿佛身临其境。他指挥着一百名骷髅弓箭手，朝着他们看不见的远处目标射击。他看到一座最新建造的塔楼被从地基上生生扯了下来。
和所有事情一样，窥视并非完美无缺。
对于这片完全没有魔法的土地上的人们而言，他简直就如同神明一般。但对于那些拥有自身魔法的人来说，情况就没那么清晰了。
莫特曾在“荒凉峰”的天气女巫身旁生活了二十年，才掌握了操控天气的魔法。正是这种魔法，让他能够通过风的低语得知，在哪些地方他的注意力会意外地出现偏差，在哪些地方事情在他的精神之眼前发生了，而他却没有察觉。
一种微妙的影响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在整个城市中蔓延开来，扭曲了他的感知，使计划偏离了轨道。
将这座小城市建设并加固成一个合适据点的计划，已经落后了将近一周，如今他再也等不下去了。
这原本是他和他的领主共同想出的一个很好、很直接的计划。
魔法可以源自任何有意产生魔法的努力，源自任何在付出代价的同时，选择超越现实的方法和信念。
这是一种许多人难以理解、更多人拒绝接受的矛盾，而在战争中，这却可以被利用。
即便敌人拥有自己的魔法，其运作的概念也不会相同，而传播自己魔法概念更为广泛的一方，将获得优势。
马维斯的魔法师领主们基于一个看似简单的概念，发明了他们自己的魔法传统，这个概念就是：暴力产生魔法。
以这个概念作为他们力量的根基，每一次冲突、每一场战斗，都会使他们变得更强大，无论谁赢谁输，只要战争仍在持续。
莫特领主更进一步，对于没有自己魔法传统的人，如果他们足够明显地展示出魔法的来源，当地人就会接受相同的概念和魔法。
从那以后，将他们转化到自己这一边，或者间接地控制他们，就会变得轻而易举。
现在回想起来，把这些野蛮人当作愚蠢之人，实在是个错误，不管他们无疑是多么的原始。
他们或许没有魔法，或许缺乏恰当的教育，或许仍然在使用管道设施和化石燃料，但他们有自己的头脑和想法。
他们其中一个人的想法，与马维斯魔法极为接近，能够利用莫特在整个城市中特意培育的相同能量，但在应用上又存在足够的差异，从而形成了他们自己的魔法传统。
不知怎的，许多当地人既理解并相信通过暴力获得力量的想法，又认为这并非真实的，同时还朝着特定的结果努力。
如果不是受到另一位来历不明的魔法师的干扰，他本可以在早期就将其扼杀。
如今，这种魔法已经传播到了几十个人身上，局面已经无法挽回；想法一旦在人们的头脑中，以及他们所烙印的魔法结构中扎根，就极难被根除。
他必须尽快清除这个新传统的追随者，但目前，他还有另一个问题亟待处理。
当地人的军队终于动员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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