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星骸茧动

换源:

  那本日记终究让我念念不忘,逃离过程中让我的惨识险些被毁灭,又好像有人在保护我,又好像有人在毁灭我。

仅有残存的意识终究在量子中游荡。我内心彷徨。

当贵州天眼的射电阵列转向正北时,一副新的星骸生物的躯体浸泡在青铜棺椁中的身躯突然痉挛。

刺眼的光像是巨大的吸力一样,嗖的一下就把的意识给吸进去了,我整个人在弯曲扭直间来回穿梭。

突然!

冰冷的陨星银溶液从七窍倒灌而入,六百年前长海封印在镜中的记忆,正顺着脊椎裂缝野蛮生长。

脑脉共鸣率九成!

身着素白襦裙的林博士攥紧龟甲罗盘,她眉心的朱砂痣裂开细缝,露出内里转动的青铜浑天仪,

快把祖祠的镇魂钉取来!

当学徒捧着雕满傩面的铁盒冲进实验室时,我新生的右眼突然渗出琥珀色液体——那是万历年间初代守山人林玄封入陨星银的髓血。

液氮舱盖炸裂的瞬间,我望见骇人真相:所谓实验室竟是建在明代观星台遗址之上,每块地砖缝隙都嵌着发黑的童齿。

窗外暴雨中的射电望远镜,实为按照二十八宿方位排列的青铜卦柱,此刻正将雷暴能量导入地脉深处。

你本就是星晷的活钥!

林博士撕开襦裙,她胸腹间布满紫黑色星斑,脐眼处嵌着半枚青铜卦签。

当签文与我的银锁共鸣时,整座实验室的地面突然透明,露出下方沸腾的星髓熔池——数百具裹着星纹麻布的童尸正在池中沉浮,他们的天灵盖全部被青铜钉贯穿。

我的颅骨突然发出玉磬般的脆响,万历四十四年的记忆如毒藤绞紧神经:

那个大雪封山的冬至夜,九十九名被选中的孩童跪在陨星银鼎前。

初代守山人林玄的桃木剑不是斩向邪祟,而是剖开了每个孩童的胸腔,将荧惑星碎片缝入跳动的心脏。

七星灾变第一日

林博士的声线突然混入男声,她的脊椎扭曲成北斗形状,

该让魇门尝尝鲜活血食了!

她手中的龟甲罗盘迸裂,飞出的碎片在空中组成血色漩涡。

我挣扎着撞破观察窗,跌入暴雨中的天坑底部。

腐烂的霉味混着星髓的腥甜涌入鼻腔。

残骸半埋在泥浆里,船板缝隙中伸出无数水晶状触须,每根触须末端都卷着具浑身星斑的尸骸。

最骇人的是主桅杆——那根本不是木质结构,而是由历代守山人的脊椎骨拼接而成,顶端悬挂的青铜钟表面,密密麻麻刻着雾隐村所有新生儿的名讳。

银锁突然发出建文年间的编钟声,我踉跄着攀上甲板。货舱内堆积的永乐通宝开始蠕动,铜钱方孔中钻出银丝,在空中编织成宣德元年的星图。

当我的星斑左掌按在星图中央时,船舱深处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

快逃!

我的意识在脑内炸响。我回头望见林博士悬浮在天坑边缘,她的襦裙化作漫天星纹布条,每条布帛都缠着具量子化的童尸。

那些孩童的瞳孔里映着不同年代的灾变:崇祯年间赤地千里,光绪年间的蝗群遮天,以及此刻正在发生的——暴雨中的雨珠在半空凝结,每个冰晶里都蜷缩着胚胎状的硅基傩面。

宝船残骸突然倾斜,我跌入底舱的黑暗。腐烂的船板在触碰星斑皮肤的瞬间活化,生长出血管般的青铜纹路。

当瞳孔适应黑暗时,窒息的真相铺面而来:舱内整齐排列着九百口水晶棺,每口棺中都躺着个与我容貌相似的少年,他们的胸腔被剖开,心脏位置镶嵌着荧惑星碎片。

最中央的玉棺突然迸发青光,棺盖浮现的傩面竟与村长当年佩戴的一模一样。

当我的银锁触及玉棺时,万历年间的那场献祭如洪流涌现:林玄手持的桃木剑突然调转方向,将剑尖刺入自己的丹田。他流淌的髓血在青铜鼎中沸腾,最终凝结成我此刻重生的躯体。

你才是真正的魇门!

林博士的尖叫从头顶传来。

整艘宝船开始量子化重组,那些水晶棺中的尸骸睁开空洞的眼窝,他们的星斑皮肤渗出银丝,在空中织成覆盖苍穹的浑天仪。

我的脊椎突然暴长,陨星银骨节刺破皮肤,在暴雨中伸展成贯通天地的晷针。

当第一缕血月照在晷针上时,雾隐村方向传来地裂的轰鸣。

祠堂那口明代铜钟自地底升起,钟体内壁刻满的《星谱》正在燃烧。

村长腐朽的身躯被钟声震碎,飞出的不是骨殖,而是万千青铜卦签,每支签文都指向我的生辰八字。

太迟了...

长海最后的叹息消散在风中。

我的银锁自动解体,碎片嵌入浑天仪缺口。

那些漂浮的童尸突然齐声诵念谶语,他们的心脏破体而出,在虚空组成北斗形状。

当最后一颗心脏归位时,地脉深处传来某种巨物苏醒的震颤——方圆百里的山峦开始挪移,露出埋藏其下的青铜子宫,表面每一道褶皱都刻着守山人的族谱。

暴雨在此刻骤停,凝结的雨珠映出末日倒影:每个平行时空的雾隐村都在崩塌,历代守山人正被青铜卦签贯穿眉心。

我望着自己逐渐晶体化的双手,终于读懂银锁最底层的烙文——那不是祈福的咒语,而是初代星官林玄用陨星银刻下的忏悔录:

万历四十四年冬至,罪人林玄启魇门,以九百星嗣血肉饲之。后世子孙,当以命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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