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带着浓烈腥臭的液体溅了我一脸。那味道，混杂着下水道淤积百年的秽物和屠宰场里放了三天、在盛夏烈日下彻底腐败的血肉气味，猛地灌进鼻腔，直冲天灵盖。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酸水涌到喉咙口，又被我死死咽了回去，灼烧感一路蔓延到胸腔。
咚！咚！咚！
厕所隔间单薄的塑料门板在狂暴的撞击下剧烈震颤，每一次撞击都像一柄重锤砸在我的心脏上。门板中央，几道深色的裂纹像蛛网般蔓延开来，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撕裂声。一只灰败肿胀、指甲剥落的手掌，硬生生从裂纹中挤了进来，胡乱地抓挠着空气，指尖挂着暗红的碎肉。
是外面那个东西。那个曾经穿着保安制服，此刻却只剩半张脸挂在头骨上、喉咙里发出漏风般嗬嗬声的怪物。它的力气大得惊人，每一次撞击都让固定门板的合页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我背死死抵着冰凉的瓷砖墙，身体因为恐惧和肾上腺素的双重作用而抖得像个筛糠。视野的右上角，一个半透明的红色长条正疯狂闪烁着刺目的光芒，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急促的、类似心脏监护仪濒危时的“滴滴”声——那是我的“生命值”？它像风中残烛，每一次撞击都让它缩短一截，那刺眼的红色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死亡从未如此具象地贴在鼻尖。
就在那扇摇摇欲坠的门板即将彻底崩溃的瞬间，被我紧紧攥在手里、早已被冷汗浸透的手机屏幕，突然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不是来电，不是信息。
一行血红色的、边缘还在不断滴落着类似鲜血效果的文字，粗暴地覆盖了整个屏幕，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宣告感：
【末日生存游戏：血肉废土（Beta1.0）载入完毕！】
【欢迎，玩家陆沉！检测到您正身处新手高危场景：绝望的庇护所（厕所隔间）。】
【新手引导激活……】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毫无感情地直接在脑海中响起，盖过了门外丧尸的嘶吼和撞门声。
紧接着，视野猛地一阵眩晕。当画面再次清晰时，眼前的一切都覆盖上了一层淡淡的、半透明的游戏UI界面。那个疯狂闪烁的血条就在视野正上方，触目惊心。血条下方，几个简洁的功能图标闪烁着微光：状态、背包、技能……还有一个极其显眼的、不断旋转着的金色轮盘图标，上面标注着几个同样滴血般的红字：【新手福利：首次击杀奖励（限时激活）】。
提示文字简单粗暴：
【任务：初试锋芒。目标：击杀门外徘徊的“腐朽感染者（Lv.1）”。】
【奖励：新手抽奖轮盘机会×1。】
【提示：目标存在显著弱点（高亮标记）。】
“弱点？”我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连自己都陌生的颤抖。
目光下意识地聚焦在门板上那只疯狂抓挠的腐烂手臂上。视野瞬间起了变化——那只手臂的骨骼、肌肉纹理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而在其手肘后方连接上臂的一个点位上，猛地亮起了一个极其刺目的、不断脉动着的猩红圆点！就像一个被标注出来的致命靶心！
就是现在！再犹豫下去，这扇破门就要彻底报废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恶心。目光扫过狭小的隔间，能用的“武器”……只有角落里那个散发着浓烈尿臊味、塑料头已经开裂的肮脏拖把！
“操！”我低吼一声，不再迟疑。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猛地向前扑去。双手死死抓住拖把杆冰冷的金属柄，用尽全身力气，将拖把开裂的塑料头对准门板上那个猩红闪烁的弱点标记，隔着门板，狠狠捅了过去！
噗嗤！
一种难以形容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穿透声响起。拖把杆上传来了结结实实捅进某种粘稠、腐烂组织深处的阻力感，随后是硬物碎裂的轻微“咔嚓”声。门外那狂暴的撞击和抓挠，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骤然停滞。
死寂。
只有我粗重得像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狭小的隔间里回荡。
下一秒，脑海中那冰冷的电子合成音用一种近乎欢快的语调响了起来：
【恭喜！玩家陆沉完成首杀！成功击杀“腐朽感染者（Lv.1）”！】
【经验值 10！玩家等级提升至Lv.1！生命值上限提升！体力值上限提升！】一股微弱却清晰的热流瞬间涌遍全身，之前撞击带来的疼痛和虚弱感消退了不少，力量似乎真的恢复了一些。
【新手福利奖励发放：抽奖轮盘机会×1！是否立即使用？】
视野正中央，那个巨大的金色轮盘图标疯狂旋转起来，散发出诱人的光芒。
“是！立即使用！”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心脏狂跳，死死盯着那飞速旋转的轮盘指针。SSS级神器？顶级异能？给我来个能横扫一片的东西！
轮盘旋转的速度开始减缓，指针带着令人心焦的拖沓感，划过一个个被光芒笼罩、看不清具体内容的区域。
最终，它停在了一个被璀璨夺目的金光彻底包裹的扇形格子上！
刺目的金光瞬间爆发，如同在眼前引爆了一颗小型太阳，将整个肮脏的厕所隔间映照得一片辉煌，连墙壁上污秽的涂鸦和地上的水渍都清晰可见。金光之中，仿佛有无数玄奥的符文在流转、组合。
【恭喜玩家陆沉！获得：SSS级成长型武器胚胎——？？？（未命名）！】系统的提示音带着一种近乎咏叹的激昂。
金光缓缓收敛、消散。
我屏住呼吸，摊开汗涔涔、沾着污血的手掌。
金光彻底褪去。
掌心静静地躺着一枚……钉子。
一枚大约十厘米长，通体覆盖着斑驳暗红的铁锈，看起来像是从某个废弃工地角落里随手捡来的、平平无奇的铁钉。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带着金属特有的坚硬和粗粝。
SSS级？成长型武器胚胎？就这？！
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瞬间冲垮了刚刚击杀丧尸带来的那点劫后余生的庆幸。我盯着掌心的锈铁钉，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着。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点吧？
视野中，物品栏自动展开。其中一个格子被点亮，里面正是这枚锈铁钉的简陋图标。图标下方，一行小字倒是格外清晰：【名称：未命名（胚胎状态）】。而在名称后面，紧跟着一个闪烁的绿色词缀：【唯一绑定】、【可进化】。
“可进化”三个字，总算带来了一丝微弱的、聊胜于无的安慰。至少……它还有点成长空间？虽然起点实在是低得令人发指。
目光下意识地扫向视野左上角，那里记录着各种资源和状态。当我的视线落在标注着“抽奖次数”那一栏时，整个人如遭雷击，彻底僵住。
那里清晰地显示着一个数字：
-99
一个触目惊心的负号，后面跟着两个鲜红的“9”。
负九十九次？！
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刚才面对丧尸时还要冰冷刺骨。SSS级武器的狂喜（虽然是个钉子）瞬间被这盆冰水浇得透心凉。
“系统！”我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在脑海里对着那个冰冷的声音咆哮，“你他妈管这叫新手福利？！SSS级的锈铁钉？还他妈倒欠你99次抽奖机会？！你搁这儿放高利贷呢？！”
【提示：武器胚胎具有唯一性与成长性，潜力评估确认为SSS级。抽奖次数为系统结算数据，请玩家努力完成系统任务，积极获取生存点数，以偿还债务并解锁后续功能。】系统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冷漠，甚至在我听来还隐隐有一丝……无耻？
偿还债务？靠什么还？靠这枚生锈的钉子去给丧尸修脚吗？！
就在我怒火攻心，几乎要破口大骂时——
“嗬…嗬啊……”
新的、更加密集而狂躁的嘶吼声，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群，猛地从厕所隔间外的走廊深处传来！那声音层层叠叠，带着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贪婪和饥饿感，迅速由远及近！
不止一个！
刚才的动静，把外面游荡的更多怪物引过来了！
冰冷的恐惧再次攥紧心脏，但这一次，一种被逼到绝境、混杂着被系统戏弄的暴怒，猛地压倒了恐惧。那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空气吸进肺里，反而像点燃了什么。
我低头，看着掌心中那枚布满铁锈、毫不起眼的钉子。粗糙的锈迹摩擦着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带着刺痛的真实感。
SSS级胚胎？负99次抽奖？
呵。
我五指猛地收紧，将那枚冰冷坚硬的钉子死死攥在掌心，粗糙的锈迹甚至硌得掌心生疼。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这枚带来“好运”的铁钉彻底捏碎。
隔间外，新的、更加狂暴的撞击声已经开始轰击在脆弱的门板上，比刚才那只丧尸的力道更加凶猛！门板发出令人绝望的呻吟，裂纹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扩大，污浊的液体从缝隙中飞溅进来。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突兀地在脑海中响起，这一次，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催促：
【警告：检测到复数敌对生命体快速接近！威胁等级：中等！建议立即脱离！】视野中，血条再次开始急促闪烁，那象征死亡的红色光芒映在我布满血丝的瞳孔里。
我缓缓抬起头，目光透过门板上不断扩大的裂缝，死死盯向外面那片晃动的、扭曲的、代表着死亡的黑影。喉咙深处，滚出一声低沉、嘶哑，却凝聚了所有被欺骗的愤怒和破釜沉舟的狠厉的冷笑。
“行……”
攥着钉子的手，因用力而微微颤抖，但那指间的冰冷和粗糙，此刻却成了支撑我站直的唯一支点。
“这债……”
门外，一只布满青黑色血管、指甲乌黑尖锐的腐烂手掌，猛地撕破一块摇摇欲坠的门板碎片，凶狠地抓了进来，带起的腥风扑打在我的脸上。
我身体骤然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在握着那枚锈钉的右拳。膝盖微屈，重心下沉，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只探进来的、代表着死亡的手臂关节处——视野中，一个熟悉的、刺目的猩红弱点标记，瞬间在那腐烂的肘后亮起！
“……老子用你们的脑袋来还！”
最后一个字如同炸雷般吼出，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决绝，朝着那只破门而入的死亡之爪，悍然迎了上去！掌中那枚生锈的铁钉，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微弱却决绝的、带着血腥味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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