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残碑引路
月光似被腐液浸泡的银纱,将后山嶙峋的怪石切割成扭曲的剪影。张元宝的脊背紧贴着潮湿的岩壁,荆棘划开的伤口渗着青黑色黏液,与掌心耳识·丁篆文渗出的锈色血珠交融,在裸露的岩石表面蚀出蜂窝状的孔洞。三日前老丁碳化的耳形印记仍在眼前晃动——那些从溃烂耳洞中喷涌的紫色晶粉,此刻正随着夜风粘附在睫毛上,每一次眨眼都带起针扎般的刺痛。
咔嗒——
齿轮卡壳的声响贴着脚后跟炸开。张元宝猛然收住脚步,靴底碾碎的枯枝突然抽搐——那竟是半截人类指骨!骨节表面刻着**的凹痕,与何晓芸锁骨处剥落的铭牌纹路严丝合缝。指骨断口处钻出透明蛆虫,虫体表面浮着细密的血管纹路,每只蛆虫的瞳孔都映着微型考场:穿学生装的魂魄正在其中重复着永无止境的月考,他们的试卷由人皮缝制,字迹用骨髓研磨的墨汁书写。
貘兽纹路在左臂逆转为暗红色,暗金色绒毛如触电般根根竖立。张元宝踉跄着扶住半截残碑,斑驳的栖云观测站字样下渗出青黑色脑髓,在地面蜿蜒成父亲佝偻刻符的虚影。那影子忽然转头,腐烂的嘴唇开合间喷出带卵的黏液:申时三刻......鼎沸魂归......血珠顺着虚幻的脊椎滴落,将青苔染成尸斑状的绛紫色。
轰隆——
惊雷劈开乌云,惨白的电光中浮现九十九具悬尸。他们的脚踝拴着生锈的准考证铁牌,随着夜风摇摆碰撞,发出考场铃铛般的嗡鸣。张元宝的锁孔伤痕突然逆向旋转,齿轮纹路爬上太阳穴——他看见二十年前的暴雨夜,父亲跪在这片废墟,周大海的饕餮领带夹咬住他的后颈,兽首獠牙间滴落的黑血,正与此刻鞋底黏液产生诡异共鸣。
二、血鼎初沸
青铜鼎的轰鸣裹挟着深海的腥咸扑面而来。张元宝被铁链拽入祭坛中央时,鼎身饕餮纹的瞳孔骤然收缩,裂开的巨口中喷出沥青状黑雾,雾中沉浮的魂魄发出数百种声调的哀嚎。那些扭曲的面孔他再熟悉不过:柳茹坠楼时炸裂的鱼卵化作星雨,老丁焚烧的血衣升起招魂幡,陈墨将怀表塞进观测站砖缝的寒夜......每个残魂都拖着脐带般的铁链,末端刺入他心口的锁孔伤痕。
多完美的怨恨培养基。黑帽人的呢子大衣下摆扫过鼎沿,礼帽边缘滴落的黏液在空中凝成容器候选049的血字。他指尖轻叩鼎身,饕餮纹深处浮出佳佳被囚的画面:少女的琥珀色瞳孔裂成五瓣复眼,每片虹膜都嵌着逆向转动的青铜齿轮,铁链贯穿的锁骨处不断渗出紫色晶粉,还剩三片视网膜......或者你想听听她声带被鱼卵堵塞的呜咽?
穹顶铜镜应声炸裂。纷飞的碎片中,佳佳的左眼复眼突然爆裂,晶状体坠入鼎内溅起粘稠的浪花。黑雾凝聚的镰刀架在张元宝颈间,刃口粘着微缩的准考证碎片——最清晰那片映着父亲被铁链贯穿的场景,血珠溅在周大海的饕餮领带夹上,竟被那兽首贪婪吞噬。
以五感为柴,以怨恨为焰。黑帽人的吟唱引发地动山摇。九十九根铁链破土而出,末端拴着的陶罐集体爆裂,历代考生的残躯如飞蛾扑火般投入鼎内。数学课代表的头颅在沸液中沉浮,英语委员的手指化作蜡泪,体育委员的肌肉纤维拧成锁链......他们的痛苦哀嚎被黑雾吸收,在鼎腹表面蚀出蛛网般的裂痕。
三、铃碎玉现
哐当——
青铜巨门被气浪掀飞的巨响震碎时空。陈墨的身影逆光而立,长衫下摆滴落的不是雨水,而是裹挟鱼卵的河底淤泥。他掌心的铜铃疯狂震颤,铃舌指骨泛着尸蜡般的冷光,每一次晃动都震落大块墙皮——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声带,每条声带末端都缀着微型铜铃。
三百年的债,该清了。陈墨的右眼纱布渗出血渍,左眼瞳孔裂成齿轮状。当黑帽人的镰刀劈来时,铜铃突然自爆,飞溅的碎片在空中拼成八卦阵图。阵眼处浮出羊脂玉牌,鼻字篆文迸射的青光竟使鼎液凝固!
张元宝看见玉牌中封存的记忆:民国二十三年的栖云山庄,穿阴丹士林旗袍的陈墨将银戒刺入自己心脏。鲜血没有落地,反而逆流成河,注入青铜鼎的饕餮纹巨口。而鼎底沉淀的,正是黑帽人缺失的无名指!
你借我的皮囊苟活至今......陈墨的真容从玉牌中浮现——那根本不是人类的脸庞,而是由九十九张考生面孔拼合的鳞甲!每张嘴都在重复:剜心饲鼎......轮回不歇...
四、逆五芒星
祭坛在青光中崩塌。张元宝坠入白骨堆砌的深渊,铁链擦着脸颊掠过,削下半片带血的耳垂。他抓住鼎沿凸起的饕餮纹,发现那些狰狞的纹路竟是父亲脊椎的拓印——二十年前的暴雨夜,血珠顺着骨节流进鼎内,绘制的根本不是封印符文,而是逆五芒星阵的最后一笔!
原来你早就知道......黑帽人的雾影在声波中扭曲。他掀开礼帽,缺失的无名指断口处镶着紫色碎石,正是操场坑洞中挖出的怨恨之息核心。碎石表面浮现朱莉注射器的投影,针管里翻涌的紫色液体中,沉浮着张元宝婴儿时期的哭脸。
陈墨的玉牌突然碳化。他踉跄着撞向鼎身,齿轮右眼炸成碎片:戌亥之交......艮位生门......染血的手指抓住张元宝手腕,将青铜钥匙按进鼎缝。钥匙齿槽处的耳识·丁篆文突然活化——那是老丁咳出的脓液与父亲黑血的混合物!
观测站废墟传来齿轮暴走的轰鸣。锈蚀的钟表分针倒转划破血月,月光如溃堤的银浆灌入祭坛。佳佳仅存的右眼突然暴睁,复眼瞳孔裂成齿轮状,与倒转的钟表分针完美同步!
五、月陨星沉
钥匙插入血月倒影的刹那,时空如老式胶片逐帧凝固。鼎液逆流成星河,三百张人脸从黑雾中剥离,化作拖着尾焰的彗星坠向人间。黑帽人的雾影发出深海的悲鸣,呢子大衣燃起青紫色火焰,礼帽边缘滴落的黏液在空中拼出古楔形文伊刻罗斯。
张元宝的貘兽纹路逆转为暗金色,暗金色绒毛如钢针般根根竖立。他踩着坠落的陶罐碎片跃起,那些碎片映出不同时空的真相:1937年陈墨自刎时溅出的血珠,1999年父亲刻符时飞溅的火星,三日前老丁耳洞中喷涌的晶粉......所有光点汇聚在钥匙尖端,将血月撕开蛛网般的裂缝。
不——黑帽人的咆哮震碎九根石柱。他的雾影被玉牌青光缠绕,强行拽向鼎内沸腾的怨魂之海。饕餮纹巨口轰然闭合的瞬间,张元宝看见三百年前的真相——陈天佑剜出的心脏仍在跳动,每根血管都连着考生的脐带!
六、残局余烬
晨光刺破云层时,张元宝在观测站断墙下苏醒。掌心的青铜钥匙熔成扭曲的铁条,齿槽处粘着半片带鱼鳃的皮肤。佳佳蜷缩在瓦砾堆中,左眼缠着浸透脑髓的绷带,腕间眼字图腾已蔓延至心口,与锁孔伤痕交织成残缺的二十八宿星图。
黑猫的悲鸣从梧桐树梢传来。陈墨的长衫挂在枝头,吸饱鲜血的布料沉沉下垂,宛如招魂的幡旗。风掀起衣摆时,泛黄的照片如枯叶飘落——1999年暴雨夜的观测站废墟,年轻的陈墨将木牌按进父亲掌心,两人的无名指上,银戒双鱼正在吞食彼此的眼珠。照片边缘的潦草血字开始蠕动,化作无数透明蛆虫钻入地缝:
饲主永生,五感为祭。
血月背面,人皮为衣。
锁断魂归,方见真谛。
张元宝的耳膜突然传来铁链崩断的幻听。他低头看向掌心,发现锁孔伤痕深处——一枚微型青铜铃铛正在成型,铃舌赫然是父亲佝偻的脊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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