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宗,藏经阁。
此地乃宗门枢纽,楼高九层,通体由千年养魂木筑成,古朴庄严。
阁楼外。
一名身形枯瘦,留着山羊胡的执事长老,四仰八叉地歪在太师椅上,双脚翘在桌案,闭目养神。
“孙长老,弟子赵谦,想借阅《玄水真解》下半卷……”
一名内门弟子满脸堆笑,将身份令牌与贡献点玉牌一并奉上。
山羊胡长老眼皮未抬,伸出小拇指,慢悠悠地掏了掏耳朵,指尖凑到嘴边,轻轻一吹。
一套动作,尽是无声的蔑视。
做完这一切,他才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像驱赶苍蝇般挥了挥手:“权限不够,滚,别碍老夫的眼。”
那弟子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最后只能咽下屈辱,狼狈退到一旁。
周围弟子见状,皆是敢怒不敢言。
就在这时,一道身着洗得发白的杂役灰袍的身影,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
人群中,立刻响起压抑的私语。
“是李星云!他真敢来藏经阁!”
“刚从思过崖出来,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有好戏看了,孙长老最瞧不上的就是这种投机之辈,今天必让他把脸丢尽!”
幸灾乐祸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李星云对这些充耳不闻,径直走到山羊胡长老面前。
“嗯?”
孙长老不耐烦地睁开眼,浑浊的眸子上下打量着李星云。
“哪来的杂役?擅闯藏经阁,活腻了?滚出去!”
李星云面色依旧平静。
他没争辩,只是伸出手,将那枚萦绕着丝丝寒气的令牌,随手放在面前那张油光发亮的沉木桌案上。
叮。
一声轻响。
清脆,悦耳。
孙长老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凝固。
下一秒,他像是屁股底下被扎了根烧红的毒针,整个人从太死椅上弹起。
因动作过猛,竟连人带椅翻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他连滚带爬地起身,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继而涌起猪肝般的潮红,冷汗“唰”一下冒了出来,浸透衣衫。
“原……原来是李……李师兄!”
他搓着一双干枯的手,腰弯成了九十度,一张老脸笑得像朵用力过猛而开裂的菊花。
“您……您怎么不早说!老朽眼拙,有眼不识泰山!该打,该打!”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此起彼伏倒吸凉气的声音,仿佛要把此地的空气都吸干。
那些幸灾乐祸的眼神,瞬间变成了见鬼般的惊恐。
不少人下意识后退,仿佛李星云是什么披着人皮的太古凶兽。
权柄,世间最好的通行证。
李星云心中冷笑,面上却挂着谦和的笑,淡淡道:“长老言重了,弟子奉师尊之命,前来查阅些资料。”
“应该的!应该的!李师兄想看什么?三楼的天阶功法,还是四楼的禁术秘典?您开口,老朽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亲自给您取来!”
孙长老点头哈腰,亲自在前方引路,那副殷勤的模样,恨不得跪下来舔鞋底。
然而,李星云接下来的举动,再次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在孙长老谄媚的引领下,他走过了那些光芒璀璨的功法区。
天阶功法玉简散发的宝光,在他眼中与路边摊的吆喝无异。
他又面不改色地走过了剑气纵横的剑诀区。
他像一个巡视自己领地的帝王,对那些能让内门弟子抢破头的无上宝贝,视若无睹。
最终,他停在了藏经阁一楼最偏僻,最冷清的角落。
——“杂记异闻录”。
这里的书架蒙着厚厚的灰尘,蜘蛛网像是挂了千百年的破旧门帘,空气中弥漫着纸张腐朽的霉味。
在所有弟子眼中,这里就是藏经阁的垃圾堆。
李星云却像是发现了宝藏。
他拂去一枚玉简上的灰尘,贴在眉心。
下一刻,他眼底深处,那轮微缩的金色太阳微微一转,磅礴的神识如饿了亿万年的饕餮,张开血盆大口,将玉简中的信息洪流,鲸吞入腹。
功法?秘术?
不过是枝叶。
他要的,是看清这整个修真世界的棋盘。
很快,在一册名为《上古道侣合籍考》的腐朽玉简中,他发现了一则足以颠覆整个合欢宗的惊天秘闻!
“太阳之主与太阴之体,非炉鼎,乃大道之合。行‘阴阳合道大典’,可同证仙途……”
平等双修?共同飞升?
这个发现,让李星云眼底的占有欲,瞬间染上了一丝更为狂热的色彩。
然而,当他的神识探入玉简末尾。
那里的关键文字,竟被人以大法力强行抹去,只留下一行用早已干涸发黑的鲜血写就的警告:
“逆之,则阳火焚身,阴冰灭魂,同归于尽!”
那行血字早已干涸,但神识触碰上去,一股源自太古的怨毒与不甘,像亿万根淬毒的冰针,狠狠刺入他的识海。
即便是李星云的心境,也不禁泛起一丝冰冷的涟漪。
这不再是一场单方面的狩猎,而是一场赌上彼此性命的豪赌。
但这丝涟漪,转瞬即逝,便被更为炽热的征服欲吞没。
越是危险,才越有征服的价值!
他又拿起一本《丹道旁注》,在其中发现了“玄冰嫁衣”极可能是劣化版《九天玄女经》的猜测。
真正的仙法,并非掠夺,而是滋养与共生!
看到这里,李星云内心那股霸道的占有欲,终于找到了最完美的宣泄口。
‘玄灵那个蠢货,她玷污了仙法,亵渎了完美!’
‘霓裳……我这件蒙尘的艺术品,不是要被我掠夺,而是要被我拯救!’
‘我不是在占有你,我是在纠正一个错误,让你……回归到你本该属于我的,最正确的形态!’
这个念头,让他灵魂深处的那轮太阳,都发出了一阵极度兴奋的战吼。
他缓缓放下玉简,眼中的迷雾尽数散去,只剩下猎人锁定目标后的通透与决然。
理论,已经完备。
现在,他需要一件趁手的“工具”。
他的目光,穿过藏经阁那古朴的雕花窗棂,遥遥望向了宗门深处。
他需要一个能承载他至阳真火的绝品丹炉。
他要亲手,为他那高高在上的师尊,炼制出一枚独一无二。
足以融化万载玄冰,焚尽一切污秽的纯阳宝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