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海风裹着焦糊味漫过甲板,王童心捏起烧焦的爪哇腰牌。漆木表面室利佛逝四字尚存半截,缺口处却露出黄铜质地——这竟是仿造前朝遣唐使信物的赝品!
大人看这帆索。老舵工陈四海拽起半幅残帆,帆布补丁上的《治漕十疏》字迹被海水泡得模糊,昨夜那鬼船擦舷而过时,老汉听见舱底有孩童哭声。
月光忽然被阴云吞噬,瞭望塔传来急促梆子声。王童心冲上舵楼,望见西南海天相接处浮起幽蓝鬼火,火光中隐约可见三桅帆影——船头悬挂的正是二十年前失踪的琉球贡船旗!
海事监库吏呈上南洋商贾的报案簿,王童心注意到所有遇鬼船者皆载有海心锡锭。当他将遇袭位置标在海图上,墨点竟连成北斗吞金局的勺柄形状。
这是要断我朝海上命脉。陈四海用烟杆敲打罗盘罩,当年三宝太监七下西洋,经过此海域时总会绕行三舍。
王童心却从《武备志》中翻出张泛黄的更路簿,簿上朱笔批注:逢星槎现,改道巽位。潮气浸润的纸页间,忽然显出一串暗码——竟是《万国航道图》缺失的南海部分!
暴雨突降时,急报入衙:占城使节团在琼州海峡遇袭,唯一幸存的通译满身盐霜,临终前在沙地上画出个带爪哇刺青的骷髅头。
王童心夜审走私船俘虏,发现所有水手后颈皆有火烙疤痕。当仵作刮去疤痕表层的盐痂,露出完整的交州盐引印记——这些竟是官盐船失踪的漕兵!
他们被喂了哑药。陈四海掰开俘虏口腔,舌根刻着巽卦符号,这是海寇驯奴的古法。
突然,俘虏浑身抽搐,皮肤下鼓起游蛇状凸起。王童心急用银针刺入人中,竟挑出条三寸长的铁线虫!虫尸在烛火中爆裂,溅出的黏液腐蚀得青砖滋滋作响。
是锡矿里的蚀骨虫!随行矿工惊呼,此虫只生在云台山北坡废矿!王童心猛然想起,北坡矿洞正是崔琰手稿所述锡祖所在。
子时的云台山北坡磷火浮动,王童心带人摸进废矿。矿道石壁上密布爪痕,最深的一道刻着开元七年,监工刘二葬此。当火把照亮尽头矿室时,众人惊呆——三百具尸骨呈北斗七星状排列,每具骸骨掌心都握着枚带豁口的开元通宝。
这不是殉葬,是阵法。陈四海用罗盘丈量方位,七处尸阵正对海上北斗吞金局。
王童心俯身拾起半片龟甲,甲面阴刻的潮汐图与《更路簿》暗合。当他将龟甲按入石壁凹槽时,整座矿洞突然震颤,裂缝中渗出漆黑如墨的卤水——正是盐场投毒案中的绿霜原料!
洞外传来喊杀声,王童心吹灭火炬。黑暗中,矿道深处亮起盏幽蓝灯笼,持灯人黑袍上绣着爪哇骷髅,腰间却系着大唐折冲府的铜鱼符!
卯时三刻,十二艘战船列阵出港。王童心立在旗舰艏楼,看着新制的海天镜被架上桅杆。这由三百枚铜镜拼成的探海器,能将日光折射至海底三十丈。
东南巽位,下锚!
铁锚入水激起的浪花中,忽然浮起成片银鱼。陈四海脸色骤变:这是海龙王娶亲的征兆!话音未落,海水突然沸腾,十八艘鬼船破浪而出,船身藤壶间竟嵌着人骨拼成的星图。
王童子抢过鼓槌,按《更路簿》所载节奏敲响战鼓。当鼓点与海潮共振时,鬼船突然调转航向,船底伸出青铜铰链绞住自家桅杆——竟是前朝水师用来对付倭寇的自戕机关!
擒获的鬼船首领扯下面罩,露出张被盐蚀毁容的脸。王童心用海盐水为其净面,溃烂的皮肉下渐渐显出交州盐运使崔琮的容貌——正是崔琰的庶弟!
兄长痴迷漕运改革,却不知海疆才是命门。崔琮咳着黑血,当年我奉密令组建海上飞骑,你们却称我等为寇
他突然暴起咬断舌尖,血沫喷在舱壁上竟显出山川图形。陈四海用酒泼洒,图形化作《东南海防图》,标注着爪哇与倭国秘密盟约的签署地——琉球鬼界岛!
三月后,新组建的靖海船队首航归港。王童心站在堆满暹罗稻种的甲板上,看着渔民们用改良后的龙骨车引水灌溉。盐碱地上新筑的圩田里,青翠秧苗正破土而出。
陈四海捧来琉球使者的降表,文书用的竟是《万国航道图》缺失的桑皮纸。当王童心将残图拼合时,夕阳恰好穿透图卷,在舱壁上投出完整的南海诸岛影像——图中鬼界岛的位置,赫然标着前朝水师都护府的虎符印记!
归港次日,市舶司在暹罗稻种中发现三百枚刻着倭国菊纹的金珠。而云台山废矿深处,夜夜传来凿击声,巡山人拾到把刻着开元九年将作监的鹤嘴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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