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前夜,长江口的芦苇荡里浮起万千萤火。老渔夫摇橹经过时,瞧见那些光点竟是从水下青铜管中透出的——前日星槎船散落的管道正随着潮汐涨落,在江底拼出星图纹样。
这不是萤火虫!闻讯赶来的孙驼子扯开衣襟,胸前的刺青遇潮显出血色脉络,潮信乱了,这些管子在水下改道地脉!他话音未落,整片芦苇荡突然塌陷,露出江底纵横交错的青铜网络,网眼中嵌着的竟是洪武六年的鱼鳞图残页。
王童心踩着湿滑的江石走近,新铸的星纹测深耜突然剧烈震颤。耜柄玉琮碎屑迸发的青光里,隐约可见沃焦洲黍种沿着青铜管网疯长,金纹根须正穿透前朝地契的朱砂印章。
快看对岸!陈三叔的矿镐指向北岸峭壁。第三尊铁牛的眼窝中,那株嫁接黍种已长至丈许,穗头沉甸甸地垂向江心。更骇人的是铁牛脚下新裂的地缝里,汩汩涌出的不是江水,而是混着硫磺的蜜蜡。
御史用剑尖挑起蜜蜡细嗅,突然剧烈咳嗽:和当年飞蝗诱药同源...这些人在用改地脉之术催生毒黍!
子时的更鼓惊起夜枭。县衙库房突然传出裂帛之声,吴七撞开木门时,只见架上的星纹农具尽数转向正东。他扑到案前展开海图,血色光斑已越过长江口,正朝太湖方向移动。
来不及了。吴七咳着血在鱼鳞册上疾书,必须赶在芒种前重定潮信
五更天,王童心带着农户架起十二架星纹水车。车轴嵌着改良的玉琮碎屑,叶片每转动一圈,江底的青铜管网便发出哀鸣。当第一缕晨光照在嫁接黍穗上时,穗头突然炸开万千金刺,朝着围观人群激射。
引卤水!孙驼子嘶吼着跃入沟渠。胸前的刺青遇盐显形,竟是一幅完整的潮汐疏导图。农户们跟着掘开盐田闸门,咸涩的卤水漫过黍田,金刺遇盐即化,在田间蚀出二十八星宿状的孔洞。
御史俯身查看孔洞,指尖突然触到硬物——竟是半块洪武年的清丈界碑!碑文记载的田亩数,与现今鱼鳞册竟相差三成有余。难怪沃焦洲人能篡改地脉...他猛地起身,这些界碑才是星枢真正的阵眼!
暴雨骤降时,张木匠带着人架起星纹测距仪。当仪器的青铜指针指向太湖方向时,玉琮碎屑突然腾空而起,在雨中拼出残缺的《禹贡》星图。图中标注的震泽古渠,正是现今血色光斑停留之处。
速去太湖!王童心翻身上马,却见那株嫁接黍突然拦腰折断。断口处流出的不是汁液,而是漆黑的原油状物。陈三叔的矿镐沾了点凑近火把,轰地窜起三尺高的蓝焰:这是地脉被改后的阴火!
星夜兼程赶到震泽时,眼前的景象令众人窒息——湖面飘满翻白的鱼尸,鱼腹中塞满发光黍种。更可怖的是湖心岛上的古祭坛,九尊青铜鼎呈北斗状排列,鼎中金纹黍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着鼎身。
这才是真正的星枢阵。吴七颤抖着抚过鼎身铭文,你们看这至正三年的铸鼎年款,当年张士诚在此藏过兵...
话音未落,湖底突然传来机括声。十八道水柱冲天而起,在水幕中显出至正三年的太湖流域图。图中标注的屯兵谷仓,正是现今血色光斑笼罩之处。王童心解下星纹耜掷入湖心,耜柄没入水面的刹那,对岸山崖轰然开裂,露出明代重修的漕运闸门。
闸门基座用的是前朝星枢鼎!陈三叔的矿镐敲击着青铜基座,这些混账把水利工事修在阵眼上!
芒种当日,两百农户在孙驼子指挥下重开古渠。当星纹水车引来的江水冲入闸门时,玉琮碎屑突然在渠底拼出洪武六年的清丈数据。御史对照鱼鳞册,终于找到地脉被改的关窍——沃焦洲人竟在清丈时故意错标水位,将星枢阵眼藏在官定田界下。
第七日晨光初现时,最后一架星纹水车架设在太湖出水口。四十把青铜耜同时插入淤泥的刹那,湖心祭坛的青铜鼎尽数崩裂,鼎中黍穗遇风即化,在朝阳下散作万千金粉。
王童心伸手接住飘落的金粉,发现每粒都是微缩的洪武地契:好个偷天换日!他们竟把田契刻在黍种上,借着改地脉侵占官田!
秋分前夜,新任县令在修复的古渠旁焚毁伪造地契。隐户村第五代星纹犁已能根据土质自动调节深耕,而太湖畔新生的杂交黍种,穗头金纹竟自然形成八公山矿脉走向图。
漕帮传来的密函沾着海腥气:东海浮起的青铜残片上,阴刻着至正三年与洪武六年重合的星象图。血色光斑已移至钱塘江口,而太湖淤泥深处,一株融合三代星纹的黍种正在抽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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