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海塘立·穗影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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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处暑后的钱塘江涌动着不寻常的潮信。老盐工黄二苟提着风灯巡夜时,忽见潮头泛着星星点点的幽光。近前细看才知是青铜残片随浪浮沉,片上的星纹与天际血色光斑遥相呼应,竟将月色折成洪武六年的鱼鳞图谱,粼粼波光间浮现出盐课司三个朱砂大字。

这潮头吃人哩!黄二苟的惊呼惊醒了盐田棚户。王童心提着第五代星纹犁踏浪而来,犁柄玉琮碎屑突绽青光。光晕里清晰可见沃焦洲黍种的根须穿透海塘石缝,正沿着前朝修筑的捍海石塘蜿蜒生长,金纹根须间渗出硫磺味的蜜蜡。

陈三叔的矿镐重重砸在条石接缝处,夯土应声崩裂。撬开的断面露出蜂窝状孔洞,金纹黍种正在吞噬糯米灰浆。好贼子!老矿工沾满海泥的手指碾碎黍种,金纹汁液竟在掌心烙出北斗图样,把海防工事蛀成了筛子!

子时三刻,血色光斑笼罩盐官镇。古海神庙的二十八星宿藻井轰然坠落,露出井后丈许宽的青铜甬道。吴七咳着血沫爬进甬道,火把照亮壁上《海潮赋》——字缝间密密麻麻嵌着洪武六年的田契,契纸被咸湿海风蚀成半透明。

快看这笔法!御史剑尖挑开粘连的绢页。赋文落款处双印交叠,前朝海运提举司的蟠龙印与沃焦洲稷官的星纹印,朱砂印泥已渗入青砖三寸,在潮湿的砖面上晕染出诡异的潮汐纹。

暴雨突至时,江面浮起九尊青铜鼎。鼎身《禹贡》补篇的铭文遇水显形,海盐之利四字正指向黍种肆虐的盐田。王童心将星纹测深耜掷入江心,耜柄触及江底铁链的刹那,对岸赭山轰然开裂。明代重修海塘时埋设的星枢铁链破土而出,链环上阴刻的鹰头纹与黄河铁牛如出一辙。

这是要断我海疆龙脉!陈三叔的矿工眼穿透雨幕,粗粝的手指抚过生锈的铁链,你们看链环接榫处的硫磺渍,分明是沃焦洲人的熔铸手法!

八月十八大潮当日,数万观潮百姓见证骇人异象。潮头托着星槎船残骸破浪而来,裂缝中涌出的金纹黍种遇水即爆,在江滩上疯长成丈许高的黍刺林。孙驼子赤脚踏上镇海塔,撕开的衣襟下刺青遇潮气完全显形:架水龙!引卤水!

三百盐工推动改良的星纹水车,玉琮碎屑在车轴间流转生辉。当第一道卤水柱射向潮头时,黍刺林发出凄厉哀鸣,在江滩蚀出北斗七星状的深坑。坑底裸露出前朝密窖,铜箱中洪武六年重订的鱼鳞册账目泛着潮气,朱批潮位刻度三百六十五处的字样令御史瞳孔骤缩。

白露前夜,王童心带人重走张士诚屯兵的海塘古道。星纹犁插入盐碱地的瞬间,玉琮碎屑腾空而起,在月下拼出至正三年的东海星图。图中屯粮岛光斑闪烁处,正是现今血色笼罩的滩涂。

岛上火光!陈三叔的矿镐指向晨雾中的黑影。数十沃焦洲匠人正在熔毁镇海铁牛,牛腹中流淌的硫磺蜜蜡裹挟黍种,在礁石间织就金色蛛网。孙驼子胸前刺青突然灼如烙铁,潮信口诀在皮肤上显形成《海塘谣》:夺牛耳!断星枢!

秋分祭潮日,八百工匠的号子声震彻云霄。第五代星纹水车架设在古海神庙旧址,车轴转动带起的卤水汽在空中凝成洪武地契虚影。王童心将鱼鳞册抛向光幕,玉琮碎屑补全田界缺口的刹那,江底传来裂帛之声——血色光斑笼罩处浮起九丈青铜碑,《均平海塘疏》的碑文在朝阳下森然可怖。

寒露晨霜中,新任县令在修复的海塘焚毁伪契。隐户村第六代星纹犁没入潮泥,玉琮碎屑在犁头流转生光。新生的杂交黍穗低垂,金纹自然勾勒东海潮信,浪涛声里隐约传来修补塘工的夯歌声。

漕帮飞马踏碎晨雾,闽海浮起的青铜残碑上,至正三年与洪武六年的农时图重叠交错。血色光斑已南移至珠江口,而钱塘江底的黍种根系间,半块玉琮残片泛着温润青光,农政既明,海疆自安的铭文正在咸水中渐渐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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