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前的珠江口泛着诡异的磷光。疍家女阿珠摇橹经过虎门炮台旧址时,橹尖忽然被水底异物缠住。俯身看去,月光穿透碧波,照见青铜残碑上的星纹正与血色光斑交相辉映,将粼粼波光折射成洪武六年的盐引密档。
阿爸!碑文在吃鱼!老疍民黄伯的渔网刚触到碑面,网中的黄花鱼突然翻起银白肚皮,鱼骨刺破鳞而出,竟生着金纹篆字。闻讯赶来的王童心举起第六代星纹犁,犁柄玉琮残片青光暴涨,照见鱼骨上微雕的盐课司朱印在月光下渗出血色。
陈三叔的矿镐重重砸在炮台基座,夯土层应声开裂。蜂窝状的孔洞里,沃焦洲黍种正啃噬着前朝修筑炮台的糯米灰浆,硫磺混着蜜蜡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这些混账把海防工事当虫蛀!老矿工沾满泥浆的手指捻碎黍种,金纹汁液竟在掌心烙出星宿图样。
子夜涨潮时分,孙驼子胸前的刺青突现血痕。他撕开麻衣跃上桅杆,见血色光斑已笼罩东莞盐场,三千盐田的卤水正泛着诡异的金波。他们在用盐田改潮信!嘶吼声未落,盐田闸门轰然崩裂,万千黍种随卤水喷涌而出,遇风即爆成盐晶状的金刺,暴雨般射向围观的灶丁。
御史剑尖挑起金刺,碎盐在火把中噼啪作响,显出沃焦洲贡的阴刻字样。好个瞒天过海!他抖落剑上盐晶,去年盐课司报损的官印,竟被他们熔铸在黍种里!
暴雨倾盆而至,东莞十三行旧址的地窖渗出漆黑如墨的卤水。吴七咳着血沫爬进地窖,火把照亮壁上的《粤海盐图》。发霉的绢帛间嵌满至正三年的私盐账簿,墙角堆积的盐包簌簌蠕动——每袋都掺着金纹黍种,谷壳下渗出硫磺味的蜜蜡。
快看落潮!张木匠的罗盘磁针疯转如轮。血色光斑笼罩处,潮水退得异常迅疾,裸露出海底纵横交错的星槎船残骸。残骸间游弋的已不是鱼群,而是生着青铜鳞片的怪鱼,鱼鳃里塞满伪造的洪武盐引,朱砂印章遇水即化,将海水染成猩红。
王童心将星纹测深耜掷入海床,玉琮残片青光里显出新图景——沃焦洲人竟在海底铺设青铜管网,私盐顺着管壁金纹渗入潮汐。陈三叔的矿镐突然指向对岸:你们看伶仃洋的礁石!退潮后的礁石群裸露出人工雕凿的星宿图,每处星位都嵌着洪武年的清丈界碑,碑文被咸水腐蚀成扭曲的蝌蚪文。
孙驼子撕开浸透盐渍的麻衣,胸前的刺青遇盐水完全显形。疍民古老的《煮海谣》化作血色脉络,在他嶙峋的胸膛上蜿蜒成潮信疏导图。架盐灶!用卤气熏管网!嘶哑的吼声穿透雨幕,三百灶丁推动改良的星纹盐耙冲入浪涛。玉琮残片在耙齿间流转生光,当第一缕卤气漫过礁石时,青铜管网发出凄厉哀鸣,管中私盐尽数凝结成块。
吴七扑向丈许高的盐柱,指甲抠开晶簇,露出里面包裹的鎏金密匣。洪武六年广东布政司与沃焦洲签订的《盐星互市契》在雨中舒展,契书上的潮汐图与血色光斑完美重合。难怪盐课年年亏空...御史抚过泛黄的绢帛,他们借互市之名,在盐田下埋了二十八处星枢!
立冬前夜,血色光斑移至澳门半岛。葡萄牙商船突然全体升火起锚,船长室的地板下暗藏九尊青铜盐鼎。王童心借星纹犁之力掀开鼎盖,咸涩的雾气中,鼎中盐砂遇风即长,眨眼间在甲板上铺出至正三年的南海星图。陈三叔的矿工眼穿透浓雾:这不是佛郎机人的船!你们看鼎耳的鹰头纹,分明是沃焦洲匠人的手笔!
鼎中突然窜起硫磺火焰,将星图烧成洪武六年的《粤海防务图》。火舌舔舐间,图纸上的屯门水寨标记处,正对应着现今血色光斑笼罩的盐场。腊月祭灶日,八千灶丁齐诵改良的《煮海谣》,第七代星纹盐耙架设在虎门古炮台。耙齿转动带起的盐雾在空中凝成失踪的洪武盐引,玉琮残片补全引票缺角的刹那,海底传来裂帛之声——血色光斑消散处浮起十丈青铜盐碑,张士诚旧部编纂的《海疆农盐策》在朝阳下森然夺目。
大寒当日,新任巡抚在修复的盐场焚毁伪契。隐户村第七代星纹犁已能借盐雾自耕,铁犁划过板结的盐碱地时,玉琮碎屑在土块间流转生光。珠江口新生的杂交黍种垂下穗头,金纹自然形成完整的南海潮信图,咸涩的海风拂过,穗浪间竟响起隐约的《煮海谣》。
漕帮飞马传来密报那日,琼州海峡浮起的青铜盐鼎内,阴刻着至正三年与洪武六年重合的星象农时图。血色光斑消散于浩渺南海,而澳门半岛的珊瑚礁间,一株融合七代星纹的黍种正结出带咸味的金穗。浪涛拍岸时,穗粒落入咸水,竟在礁石缝隙里扎下银白色的根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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