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的泉州港朔风如刀,市舶司衙门前的青石板却蒸腾着热气。户部郎中徐恪之盯着案头堆积如山的番商诉状,手中朱笔在《市舶条令》修订稿上悬了半日。
大人,三佛齐船主又送来血珊瑚。书吏捧着三尺高的珊瑚树进来,枝杈间垂着金丝璎珞。徐恪之扫过珊瑚底座,突然瞳孔微缩——底座暗格处隐约可见星纹铁锈。
他不动声色地摘下腰间星纹算筹,这是王童心从星槎号送来的航海测距器。算筹尖端划过珊瑚表面,暗红色的钙质层簌簌剥落,露出内里蜂窝状的青铜结构。
请通译唤那船主来。徐恪之将珊瑚转向晨光,蜂窝孔洞在粉墙上投出斑驳星图,就说本官要请教……珊瑚养护之法。
子时的海风裹着咸腥气灌进值房。徐恪之摊开前朝密档,羊皮卷上的《至正市舶则例》与珊瑚投影重叠。书吏举着改良的星纹灯——灯罩是用星槎号隔水舱琉璃片拼制——光斑聚焦处,青铜蜂窝的阴影竟补全了密档缺失的税制条目。
分级计税!徐恪之猛然击案。前朝按货船吃水线深浅征税的法子,正可破解番商虚报货量的伎俩。他抓起狼毫疾书,笔锋突然顿住:珊瑚投影在锡器类目旁多出一组星纹符号,形似王童心信中提及的遁地龙叶脉。
窗外传来细碎脚步声。徐恪之吹灭蜡烛的刹那,一道黑影翻过院墙。他抄起案头镇纸——这是用星纹灶耐火砖改制——狠狠砸向珊瑚底座。
锵!
青铜蜂窝应声碎裂,滚出三颗硫磺丸。黑衣人见事败露,袖中甩出淬毒吹箭。徐恪之掀翻案几,毒箭钉入《市舶条令》稿本,墨迹遇毒泛起诡异的蓝光。
黎明时分,市舶司库房火光冲天。徐恪之带人抢出税册时,烈焰已吞没半座珊瑚树。老库丁突然惊呼:火里有字!
燃烧的珊瑚枝在青烟中扭曲,硫磺味的火苗竟在空中勾勒出星图纹路。徐恪之解下官袍浸入水缸,湿衣扑打间,星纹算筹无意触到残存珊瑚——青铜蜂窝遇水膨胀,咔哒弹出半卷海图。
是双屿港走私路线!闻讯赶来的水师把总大惊,这群番狗!竟把密图藏在贡品里。
徐恪之却盯着海图边缘的潮汐标记。珊瑚生长纹在火光中愈发清晰,二十年周期的浪花纹,正对应前朝星图记载的荧惑守心之年。
快马传书宁波府。他撕下烧焦的官服下摆,蘸着炭灰疾书,着王童心速查……话音未落,东南方海面突然传来震天巨响。
星槎号冲破晨雾驶入泉州港时,船首的星纹撞角还挂着冰凌。王童心跃上码头,怀中玉琮残片与港区残存的珊瑚共鸣震颤。
徐大人请看。他展开连夜绘制的星图,珊瑚生长纹对应的潮汐周期,与皇庄地底青铜管网的水闸开合完全同步。
陈三叔扛着从珊瑚底座拆下的青铜蜂窝进来:这是前朝水钟的部件!每个孔洞对应不同时辰的潮位。老工匠用星纹测深耜拨动铜簧,蜂窝突然自行旋转,在粉墙上投出流动的星宿图。
徐恪之将修订好的《市舶条令》草案按在星图上。奇迹发生了——条文墨迹沿着星轨游走,在贵重货物条目处聚成光斑,正好照亮番商走私的珊瑚暗格。
明日开市。徐恪之抓起惊堂木,本官要请番商看场好戏。
元日清晨的泉州港千帆竞发。番商们挤在市舶司前,看着新竖的星纹水钟窃窃私语。当三佛齐船主奉上第二株珊瑚时,徐恪之突然敲响铜锣。
贵使请看。他掀开珊瑚红绸,露出内藏的青铜蜂窝,按新例,夹带密器者课以十倍关税。
番商头领脸色骤变,袖中弯刀还未出鞘,港区突然响起连绵钟声。星纹水钟的铜簧随着潮位变化自动奏鸣,十二时辰的潮汐曲线在空中交织成星图,将走私海图照得分毫毕现。
王童心带人冲进码头仓库时,三十箱珊瑚正在渗硫磺水。陈三叔的矿镐劈开钙质外壳,露出里面未完工的青铜星晷部件——与星槎号罗盘缺损的齿轨完全契合。
正月十五,第一艘按新税制稽核的暹罗商船扬帆离港。徐恪之站在重修的水钟楼上,看着暮色中的星图投影笼罩整个港区。暗潮之下,星槎号已载着青铜星晷部件再次起航,船尾拖出的浪痕里,隐约可见二十年后的潮汐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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