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前的大同榷场,空气中浮动着马粪与香料混杂的浊气。兽医宋三针蹲在官马厩前,食指蘸起一滩泛着蓝沫的马涎,凑近鼻尖细嗅。
不是寻常的草料中毒。他起身时,腰间的星纹针囊叮当作响,去查最近三日喂马的苜蓿。
两个学徒掀开草料垛,成捆的干草中突然窜出几点幽绿磷火。宋三针抄起药锄劈开草垛,腐坏的苜蓿间竟夹杂着焦黑的薯藤——正是王童心从东海带回的遁地龙残渣!
快禀告监市大人!老兽医的吼声惊起满棚乌鸦。话音未落,东侧马厩传来轰然巨响,三十匹军马突然集体抽搐,口吐蓝沫栽倒在地。
榷场顿时大乱。胡商收摊的铜锣声、官差封市的梆子声、惊马挣脱缰绳的嘶鸣声搅作一团。宋三针逆着人流挤到倒地的头马跟前,银针刚刺入马颈九灵穴,针尾的星纹突然泛起血光。
牵我的药驼来!他割开马耳取血,暗红色的血珠滴在随身携带的星图铁片上,竟蚀出硫磺味的细孔,这是沃焦洲的熔金毒!
阴山北麓的悬崖上,宋三针带着药锄攀岩而上。晨露在星纹针囊表面凝成水珠,沿着针尾雕刻的二十八宿纹路缓缓流淌。
师父,紫铃草真能解熔金毒?学徒举着火把照向岩缝,几点紫色花苞在寒风中瑟缩。
老兽医撬开岩层,露出深紫色的块茎:洪武八年《马政辑要》记载,此物遇硫则盛。他忽然顿住——块茎表面的环状纹路,竟与星图铁片上的某处缺口完全契合。
药驼突然惊嘶。宋三针回头望去,山脚下腾起诡异的绿烟,正是他们昨日扎营处。等师徒三人连滚带爬回到营地,帐篷已成灰烬,药箱里的遁地龙样本不翼而飞。
有人不想我们配出解药。宋三针从焦土中扒出半片青铜马饰,饰面阴刻的浪花纹与琉球商船标记如出一辙。他摸出王童心捎来的星图拓片,就着月光比照:紫铃草块茎的纹路恰好补全了东北角缺失的星宿。
子夜时分,老兽医将紫铃草汁混入星纹稻谷。这是按皇庄改良的九蒸九晒法炮制的解毒丸,药杵撞击铜臼的声响惊飞了崖顶的夜枭。
五日后,大同榷场西北角的病马营飘起青烟。宋三针掀开蒸笼,混着紫铃草与星纹稻的解毒丸泛着玉色光泽。二十口陶瓮架在改良的星纹灶上,这是按龙江船厂传回的图纸砌造的省柴灶。
灌药!随着老兽医一声令下,三百士卒按住病马。药汁入喉的刹那,最暴躁的头马突然人立而起,铁蹄重重踏碎地砖——砖缝间渗出的积水遇到马蹄铁,竟蒸腾起硫磺味的白雾。
三更天,首匹病马开始排毒。墨绿色的马粪坠地即燃,在石槽中烧出星宿状的焦痕。宋三针俯身细看,焦痕边缘的纹路竟与星图铁片遥相呼应。
取马蹄铁来!老兽医的银针挑开马掌,众人倒吸冷气——痊愈的马蹄角质层上,浮现出细密的星纹!学徒捧来前日熔化的病马铁蹄,两相对照,健康马蹄纹恰好补全了罗盘缺失的星位。
晨光初现时,监市官惊喜地发现:所有治愈的战马,马蹄铁在晨露中自然显现星图纹样。宋三针将拓印的星纹快马送往宁波,信笺末尾补了一句:马蹄星纹与紫铃草块茎纹路可互补成图。
榷场重开当日,一队粟特驼商引起了宋三注意。领头骆驼的铜铃上,浪花纹间夹杂着星点状硫磺结晶。
且慢!老兽医拦住驼队,指尖轻触铃铛内壁。粟特商人突然暴起,弯刀劈向药箱。宋三针反手甩出银针,针尾星纹在阳光下折射出眩目光斑——这是按星槎号罗盘原理改良的眩目针。
驼队护卫的眼球被光斑灼伤,粟特商人趁机割断缰绳。受惊的骆驼撞翻货箱,滚出的不是香料丝绸,而是成捆的遁地龙藤蔓!藤蔓间夹杂着青铜残片,宋三针认出这是前朝马具的部件。
混乱中,学徒发现骆驼鞍具暗格藏有海图。图上标注的商道沿途,全画着燃烧的马蹄铁标记。老兽医摸着星纹针囊,突然想起王童心信中所言:琉球人欲以毒马乱边贸。
当夜,监市衙门地窖。宋三针将青铜残片按星图纹路拼合,残缺处用紫铃草汁填补。当最后一片残片归位时,墙上突然投出放大的星图光影——正是星槎号罗盘缺失的那部分!
小雪那日,八百匹痊愈的战马列阵榷场。宋三针站在星纹灶台上,看着改良的紫铃草药剂装入特制竹筒。这种用星纹稻壳包裹的药剂可保存三年,正随驿马发往九边重镇。
粟特商队案卷与星图拓片一并呈送御前。监市官在奏折中写道:查获之青铜马具,其熔铸法与沃焦洲密器同源,疑与前朝星图案牵连。
暮色中,宋三针独坐马厩。他举起痊愈头马的新蹄铁,月光透过星纹孔洞,在地上投出完整的二十八宿图。暗处忽然传来细响,老兽医手腕轻抖,星纹银针已钉住一只信鸽——鸽腿上绑着的硫磺密函,正指向下一个边镇。
远处山道上,乔装的学徒正尾随可疑驼队。他们腰间新配的药囊里,紫铃草籽与星纹稻种正在静静等待春播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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