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城的药市上,一场暴雨冲垮了番商存放金鸡纳树皮的草棚。
褐红色的树皮浸泡在雨水中,竟将积水染成诡异的琥珀色。几个孩童误饮了积水,当夜高热不退,可令人震惊的是——他们身上的疟疾症状反而减轻了。
印第安人说这树皮能治热病,孙驼子捻着晒干的金鸡纳皮,但我们的医书明明写着热病忌用辛燥!
王童心翻阅《本草纲目》,手指停在川黄连条目上。这两味药,一个来自新大陆的烈日之下,一个生于巴蜀的潮湿山谷,却都号称能治疟疾。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药柜深处取出一包南海槟榔:岭南人嚼这个防瘴气,而南洋水手却说会加重热病——到底谁对?
药王庙的偏殿里,十二名郎中吵得面红耳赤。
金鸡纳皮燥热伤阴,必须佐以地黄!
荒谬!黄连苦寒败胃,当用姜汁反佐!
争论间,一个被遗忘在角落的暹罗僧人突然开口:在我国,这两味药要泡在椰子水里服用。他布满老茧的手展开芭蕉叶包裹的药丸,椰香混着苦涩的气息弥漫开来。
王童心眼前一亮,当即下令试验:将金鸡纳粉与黄连汁按不同比例调和,分别用井水、雨水、海水和椰汁送服。
三日后,惊人的结果出现了——用椰汁调和的组别疗效最佳,而海水送服的病人全都上吐下泻。
试验正酣时,噩耗从琼州传来。
一艘运载金鸡纳皮的商船遭遇风暴,药材被海水浸透。可当医师们忍痛将这些废药投入炉灶时,燃烧的烟雾竟使围观民众的咳喘症状减轻。
是盐!陈三叔抓起一把焦黑的药渣舔了舔,海水里的盐分改变了药性!
众人连夜用盐腌、醋泡、酒浸等古法炮制药材。黎明时分,孙驼子突然发现某个药罐里的混合物正在冒泡——那是他无意中混入的火山硫磺粉。更奇妙的是,这罐药汤在冷却后析出的晶体,与钦天监珍藏的陨霜(陨石粉末)性状完全相同。
朝廷太医令带着圣旨星夜赶来。
夷狄之药岂可乱我华夏医道?他当众焚毁半车金鸡纳皮,却不知王童心已让药童记下所有焚烧时的烟气颜色。当夜,孙驼子按烟气色谱重新配药,竟制出一种紫色药丸——服食者不仅疟疾立愈,连多年的痹症也减轻了。
真相大白于一场意外。某次煎药时,婢女误将夫人梳妆用的珍珠粉倒入药锅。熬出的药汁呈现出美丽的虹彩,而疗效竟比之前提升十倍。太医令不得不承认:珍珠咸寒,正合金鸡纳燥烈之性!
《万方药典》付梓那日,永昌城飘满药香。
这部划时代的医书首次将各洲药材按性-味-效三维归类。附录里那幅药性相济图,用不同色彩标注了海水、火山灰、陨石粉等非药之药的调和作用。
王童心在序言中题道: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
庆典尾声,一个爪哇商人献上木匣,里面装着新火山口采集的透明晶体。当孙驼子将晶体投入药汤时,汤水竟浮现出与星槎号航海图上完全一致的岛屿轮廓。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晶体在月光下显现的内核纹路,像极了一个蜷缩的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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