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双城记》
肯尼迪机场的广播机械地播报着航班信息，桑宁站在安检口前，手指紧紧攥着秦墨的登机牌和护照。周围人来人往，推着行李车的旅客、拥抱告别的情侣、大声讲电话的商务人士——所有人都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没人注意到这对站在安检线前沉默不语的夫妻。
三个月而已。秦墨轻声说，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手腕内侧的脉搏点，项目一验收我就回来。
桑宁点点头，却无法控制喉咙里那股酸涩的肿胀感。她知道这次纽约的项目对秦墨有多重要——宁居品牌的第一个海外项目，中央公园旁的地标性建筑，成功与否直接关系到公司未来的国际化战略。作为创始人和首席设计师，他必须亲自坐镇。
我帮你订了每周一的新鲜花束。她把护照递给他，声音努力保持平稳，还有，冰箱里存了你喜欢的那个牌子的小笼包，微波炉热三分钟就可以
秦墨突然将她拉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让她肋骨发疼。他身上的雪松香气混合着机场特有的金属冰冷感，钻进她的鼻腔，勾起无数个相拥而眠的夜晚记忆。
我会想你。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每一天，每一分钟。
桑宁把脸埋在他肩头，深深吸气，试图将这个气息刻进记忆。她知道接下来三个月会有多难——十二小时的时差，他那边天亮时她这里已入夜，两个人永远活在彼此的清晨和黄昏里。
登机广播再次响起，这次是秦墨的航班。他慢慢松开怀抱，双手捧起她的脸，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桑宁看见他眼底闪烁的水光，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视频电话。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每天早晚各一次。
秦墨点头，最后在她唇上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然后转身走向安检通道。桑宁站在原地，看着他高大的背影逐渐被人群淹没，最终消失在拐角处。机场巨大的落地窗外，一架飞机正腾空而起，划破灰蒙蒙的天空。
回市区的出租车上，桑宁的手机震动起来。是秦墨发来的照片——他在机舱内拍的云层，下面附言：才起飞就开始想念你的笑容。桑宁抚摸着屏幕上那束透过舷窗的阳光，突然发现自己的倒影在车窗外一闪而过，与纽约方向的云层重叠在一起。
凌晨三点十七分，桑宁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她几乎是立刻就接起了视频电话，仿佛一直醒着等待这一刻。屏幕上出现秦墨疲惫却温柔的脸，背景是纽约公寓的落地窗，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正照在他身上。
早安，纽约。桑宁轻声说，声音因为刚睡醒而有些沙哑。
秦墨的嘴角微微上扬：晚安，北京。他调整了一下手机角度，看，我这边能看到整个中央公园。
桑宁注视着屏幕上那片逐渐亮起的绿色，和远处曼哈顿的天际线。秦墨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带着轻微的回音和不真实的距离感：项目地址就在公园西侧，步行十分钟。公寓是公司安排的，有两间卧室...
他的声音突然停住了，镜头转向公寓的某个角落。桑宁倒吸一口气——那里摆着一个与甜氧店内一模一样的展示柜，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各种甜品模型。
我让助理空运来的。秦墨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这样...感觉你离我近一点。
桑宁的眼眶瞬间湿润了。那个展示柜是她亲手设计的，每一处细节都倾注了她对甜品的理解。现在它矗立在纽约的一角，像一座小小的纪念碑，纪念着他们跨越太平洋的思念。
等我一下。她突然说，翻身下床，拿起手机走向卧室的另一侧。
镜头晃动了几秒后稳定下来，秦墨看到桑宁的卧室天花板——原本纯白的天花板现在被漆成了深蓝色，上面点缀着无数银色的小星星，组成了纽约夜空的星座图。
上周弄的。桑宁的声音从画面外传来，按照你生日那晚纽约的星空...
屏幕那端沉默了几秒，当秦墨的脸重新出现时，他的眼睛比平时更加明亮：我们真是天生一对。
桑宁笑着躺回床上，将手机举向天花板：现在我们可以看同一片星空了，只是时差不同。
他们就这样聊了半小时——关于秦墨的项目进展，关于甜氧的新品研发，关于昨晚的梦境和今天的计划。无关紧要的日常对话，却因为距离而显得格外珍贵。当纽约的阳光完全照亮秦墨的公寓时，桑宁这边的天色也开始泛白。
你该睡了。秦墨最后说，手指轻轻触碰屏幕上她的脸，晚上我再打给你。
挂断电话后，桑宁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人造星空。窗外，真正的晨光正一点点蚕食那些银色星星的光芒。她突然想起秦墨临行前说的话——三个月而已。现在第一天过去了，还剩下八十九个日出日落。
甜氧的午休时间，桑宁趴在柜台上，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秦墨站在纽约公寓的厨房里，面前摆着一排形状各异的饼干，表情介于自豪和尴尬之间。照片附言：第一次尝试你的配方，结果比预期更具...抽象艺术感。
小林凑过来看了一眼，忍不住笑出声：秦总这是在烤砖头吗？
桑宁笑着摇头：他说是按照我的红茶曲奇配方做的，但忘了加泡打粉。她放大照片，指着其中一块勉强能看出形状的饼干，看，这个还有点像小熊。
你们这样远距离恋爱，不难受吗？小林突然问，声音低了下来。
桑宁的笑容淡了一些。她看向窗外，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这个角落的座位曾经是秦墨的最爱，他总在这里一边喝咖啡一边画设计图。
难受。她诚实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但有时候，距离让你更清楚什么是最重要的。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秦墨的视频通话请求。桑宁迅速整理了一下头发，接起电话。屏幕上出现秦墨的脸，背景似乎是某个建筑工地，安全帽还戴在头上。
抱歉突然打来。他的声音有些急促，但你必须看看这个。
镜头一转，对准了工地旁边的一家小店。招牌上写着PatisserieOrientale，橱窗里赫然陈列着几款与甜氧招牌甜品极为相似的作品——荔枝玫瑰马卡龙、普洱茶巧克力慕斯，甚至还有她在巴黎展会上一战成名的花椒巧克力塔。
这是...桑宁的声音卡住了。
侵权。秦墨的声音冷了下来，店主是个法国人，自称在巴黎展会受到启发。我已经让律师收集证据了。
桑宁盯着屏幕上那些熟悉的甜点，胸口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一方面，她被抄袭了；另一方面，她的作品竟然出现在了纽约街头，离秦墨那么近...
先别急。她最终说，也许我可以和他合作？如果他真的喜欢我的作品...
秦墨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桑宁，这是你的知识产权。他不该未经允许就——
我知道。桑宁轻声打断他，但比起打官司，我更想让甜氧真正走进纽约。也许这是个机会？
屏幕那端沉默了几秒，秦墨的表情从愤怒逐渐变为思考，最后变成了一种无奈的欣赏：你总是看到最好的可能性。他叹了口气，好吧，我约他谈谈。但至少应该支付授权费用。
谢谢你。桑宁微笑起来，对了，今晚的视频别忘了。我有个惊喜给你看。
挂断电话后，小林好奇地凑过来：什么惊喜？
桑宁神秘地眨眨眼：等他看到就知道了。
当晚的视频通话比平时晚了半小时。当秦墨的脸终于出现在屏幕上时，他看起来疲惫但兴奋：抱歉，和那个法国店主谈了很久。你猜怎么着？他竟然是莫里斯会长的学生，在巴黎展会尝过你的作品后念念不忘...
桑宁听着他讲述谈判细节，手指悄悄点开了手机上的某个应用。突然，秦墨那边的公寓传来一阵轻微的机械声，他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什么声音？他转头看向声源。
镜头跟随着他的视线移动，最终停在那台甜氧展示柜上——柜门正缓缓打开，里面的灯光渐次亮起，展示盘开始旋转，播放的正是甜氧店内每天打烊时的背景音乐。
远程控制展示柜。桑宁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现在我可以每天帮你开店了。
秦墨的表情从震惊慢慢变为柔软。他走到展示柜前，手指轻轻触碰玻璃门，仿佛能透过屏幕碰到她的手：这真是...
还有呢。桑宁切换了手机画面，看天花板。
秦墨抬头，看到他公寓的天花板上投影出一片星空——不是纽约的夜空，而是北京此刻的星图。星座连线间还有细小的光点流动，像一场微型流星雨。
双向星空。桑宁轻声说，现在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能看到同一片天空了。
屏幕那端，秦墨久久没有说话。当桑宁以为网络卡顿时，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等这个项目结束，我要在纽约开一家甜氧分店。这样无论在哪里，我们都能在一起。
星空的光影在他脸上流动，桑宁看见了他眼中闪烁的泪光。这一刻，十二小时的时差、八千英里的距离，都变得不再重要。因为他们已经找到了跨越时空的方式——在彼此的星空下，在对方的心里，永远有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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