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骤变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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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的阳光透过半拉着的窗帘，在卧室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桑宁悄悄从床上起身，尽量不惊动身旁熟睡的秦墨。她的动作像猫一样轻巧，却在脚掌接触地面的瞬间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床头柜稳住身体。
抽屉里的小药盒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桑宁屏住呼吸，回头看了一眼——秦墨的呼吸依然平稳，浓密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小的阴影。她轻轻拉开抽屉，取出那个淡蓝色的药盒，里面整齐排列着一周剂量的白色药片。
浴室门锁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咔嗒声。桑宁将药片放在舌尖，就着自来水吞下，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苍白，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锁骨在睡衣领口处显得过于突出。她轻轻拉下衣领，肩膀上的红疹已经褪去不少，但皮肤下隐约可见的青紫色血管网依然触目惊心。
再坚持两周就好了...桑宁对着镜中的自己低语，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可怖的痕迹。医生的话在耳边回响：系统性红斑狼疮，目前处于轻度活动期。按时服药，避免日晒和过度劳累，预后应该不错。
她没有告诉医生自己经营着一家甜品店，每天要在厨房站十几个小时；也没有告诉秦墨，这种救命药最常见的副作用是什么。
水龙头的水声掩盖了门外的脚步声。当桑宁转身准备离开时，差点撞上站在浴室门口的秦墨。他穿着睡裤，赤裸的上身还带着被窝里的余温，眉头紧锁地盯着她手中的药盒。
又发烧了？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手掌已经习惯性地贴上她的额头。
桑宁下意识后退半步：只是例行吃药。她把药盒塞进睡衣口袋，挤出一个微笑，医生说至少要吃三个月。
秦墨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像扫描仪一样捕捉每一个细微表情。过去两周，他已经太熟悉这种对话——桑宁总说自己只是小感冒，但低烧持续不退，夜里盗汗，有时连搅拌奶油的力气都没有。直到三天前她在厨房晕倒，才被强行送医检查。
把药盒给我看看。他突然说，声音低沉而坚决。
桑宁的心跳漏了一拍：就是普通免疫调节剂
桑宁。秦墨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给我。
空气仿佛凝固了。桑宁的手指在口袋里攥紧药盒，塑料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她看到秦墨的眼神从担忧变成怀疑，最后定格在某种受伤的愤怒上。
你瞒了我什么？他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在阴影里。
浴室的空间突然变得逼仄起来。桑宁能闻到秦墨身上熟悉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晨起的温热，曾经让她安心的味道此刻却像无形的压迫。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掏出药盒递过去。
羟氯喹，每日两次，每次200mg...秦墨念着药盒上的标签，眉头越皱越紧，这是治狼疮的药？
桑宁点点头，喉咙发紧。最糟糕的部分还没来——那张折叠整齐的说明书就放在药盒夹层里，上面用加粗字体标注着常见副作用：光敏感、胃肠道反应、视网膜病变...以及可能导致不可逆的卵巢功能抑制。
秦墨的手指已经摸到了夹层。桑宁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我们出去说好吗？这里太...
太晚了。说明书被展开，秦墨的视线迅速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最终停在最不想看到的那一行。他的表情瞬间凝固，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
不孕？他抬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这药会导致不孕？
公司公寓。秦墨头也不抬，纽约项目还有些收尾工作要处理。
这明显是个借口。纽约项目上周就已经验收，桑宁比谁都清楚。她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秦墨收拾行李，动作利落得像个陌生人。
当行李箱咔嗒一声合上时，桑宁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至少...吃完早餐再走...
秦墨停下动作，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她。晨光中，他的轮廓显得格外锋利，眼睛里闪烁着桑宁读不懂的情绪。
你知道吗，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却比刚才的怒吼更让人心碎，我最生气的不是你隐瞒副作用，而是你根本不信任我。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会把孩子看得比你健康重要的混蛋？
桑宁的眼泪终于决堤。她想解释，想说自己只是害怕看到他失望的眼神，害怕成为他们完美生活中的那个缺陷。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软弱的：对不起...
秦墨拎起行李箱，最后看了她一眼：我也需要时间思考。关于我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门关上的声音并不大，却在桑宁耳中如同雷鸣。她站在原地，看着阳光一点点爬满空荡荡的床铺，第一次注意到这个他们共同生活了三年的空间有多么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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