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菱看着眼前站成一排的四个光头，上下打量了一圈，终于对着警察摇摇头。
新抓到的那个人，和她记忆里那骗子，最多只有三分挂相，劳师动众的一场抓捕就此成了闹剧。
而接下来一个多小时里，警察局的审讯室内，这个被当场抓获的柳邵南，一直在喊冤。
“天地良心，我说的都是实话，警察叔叔你们怎么就是不信呢。”
“那你为什么会用柳邵南的身份证买票？”
“这机票也不是我买的呀。”
“说了多少遍了，是一好心人送我的。”
“送机票还附赠身份证，他跟你是亲戚？”
“我就随手占点小便宜，别的真什么都不知道，莫名其妙就被你们按到这儿啰。”
“那光头又算怎么回事儿？”
“图凉快剃了，剃头不犯法吧，警官？”
“别扯，老实交代！”
“哎哟，警官，您别拍桌，我胆小，就这……这光头就是那一千四百多一张机票的代价，现在我算是明白啰，这小子诚心整死我啊，拿我当了替罪羊是不是？”
“快快，警察同志，你们快抽我血，拿我头发去化验，还有指纹什么的，我真不是他！！”
“这小子……这么说你还真见过他本人？”
“裹得跟个木乃伊差不多，我还以为是什么传染病，鬼还敢有什么接触。”
“你听听你说的这些，都这样了你还敢要人家的票，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警察小姐姐，我是穷人，穷人懂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白送这事，那个哈宝儿不动心。”
“知不知道贪小便宜吃大亏，所以你现在坐这儿了。”
“警察同志，我真的知错了，我现在是不是也算受害者呀，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想走，那就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要是再不老实，就只能留你在这儿多住几晚了。”
“是是，您问。”
“你的真实姓名，籍贯，购票去拉萨的目的？”
“我叫王卫成，原籍四川，是咱洛阳的上门女婿，去拉萨是跟着兄弟包活干的。
“具体什么活？”
“修桥，我老家有个兄弟在那边儿当工头儿。”
“你自己的身份证带了吗？”
“没……没带。”
“你去上工居然没有自己的身份证？”
“这种事儿有啥稀奇嘛，工地上也没人会在乎这个呀。”
“难道你们建筑工地都不给上保险？”
“警官，有这闲钱，每个月多给我几百块工资不好吗？”
“哪有这么要钱不要命的。”
“因为有一种人没钱，就没命。”
“好了小刘，你跟我出来，咱们先去核实一下他说的这些情况。”
“可是……队长。”
“执行命令！”
“是。”
出了审讯室，小刘忙转身道：“队长我这就去核实王卫成的个人信息。”
“不用那么着急。”
“为什么？”
“既然自认是本地女婿，说谎的空间就很小了。”
“所以呢？”
“所以如果我们一直揪着这个人浪费掉的时间已经足够真的柳邵南在任何地方，用任何身份，悄无声息的回到工地完善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可是他的身份证还在我们手里呢。”
“我看过那张身份证，还有十天过期，一般情况下在身份证还有两个月过期的时候，银行就会发出补办提示，用户一般也会尽快去办，但很少有人知道，新的身份证，和过期前的旧身份证，其实一样能用。”
“如果他们早有预谋，人家大可以告诉你旧的身份证丢了。”
“可是身份证到期也是偶然事件吧？”
“的确，但身份证丢失补办这种事很常见啊。”
“还真是机关算尽，所以咱们现在还能做点什么呢？”
“咱们还有一点希望，就全寄托在经侦部门的同事身上了。”
“队长是想以柳胜宏作为突破口？”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新抓来这个和之前那三个光头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但关于王卫成咱们还是有进一步了解的必要，只是不能一直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真想知道这个柳邵南这时候在做什么啊。”
在小刘发出感叹的同时，柳胜宏在家接到儿子打来的电话：“怎么样，爸？一切还顺利吗？”
“警察已经来过了，随便问几句就走了。”
“你那边没遇上什么麻烦吧？”
“我这边的工程已经快要收尾了，后天我可能就回来了。”
“什么？后天？风声这么紧，有什么天大的事儿你说我去给你办。”
“之前就收到上海那边的风声，说有人带着那鬼东西找上门儿了。”
“邵新已经走了，那东西还来纠缠什么？”
“我已经和来人打过照面了，就是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才必须回来一趟啊。”
“可是你……”
“爸，你不用担心，卫成那边一直没消息，就表示我现在还是安全的，现不现身其实关系不大，我本身也不是奔着逃跑才出来的啊。”
“比起警察，我更怕那东西再缠上你，隔着这么远，管他什么人我来打发就是。”
“爸，隔得远有用的话，那东西早被他们送到天边去了，难道你就从没想过要为邵新，为我妈，讨回一个公道？”
“邵南……你告诉我，现在还有什么公道是比你更重要的？”
“爸……我……”
“爸不是要阻止你回来，但你必须答应我，不许往前凑，更加不许把自己也搭进去，能办到吗？”
“是，爸，我保证。”
周副队正在脑子里梳理案情的时候，去走廊里倒了杯水，一眼瞧见墙尾坐着的秦孟瑜，款步上前。
“小秦同学是吧？”
“周警官好。”
“我以为你们早就回去了呢。”
“我突然低血糖，朋友让我在这里休息，她去给我买葡萄糖。”
“要是严重的话，我可以安排人，送你去医院。”
“不用去医院，已经好多了。”
“那么方便告诉我，你们是怎么知道裴霞沟这个地方的吗？”
“警官你看到了？”
“嗯，对过的时候瞟了一眼，确实和你衣服颜色一样，我应该没看错吧？”
“没错，我们问了旅行社周围的邻居。”
“九星旅行社？小姑娘你可真厉害啊，我们好几个民警逐一核对他们的身份信息，才了解到他们是同一个村子的老乡，你一个外地人，调查思路还真是清晰。”
“周警官说的他们是指？”
“九星旅行社老板孙祥，还有之前带你们的那个导游，他们都是裴霞沟的村民，怎么，原来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
“有了线索却不通知警察，找到人，你们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要求赔偿啊。”
“看来秦同学你很懂法嘛。”
“我没有专门去了解过，但看过类似的新闻，去的景区根本没有在宣传路线上，根据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向旅行社索要三倍赔偿，应该是合法的对吧，周警官？”
周警官眼看着秦孟瑜，不无欣赏点头微笑：“秦同学真是我见过最会精打细算的游客了。”
“学生娃经济还不独立，花着家里的钱出来涨见识，总是有点过意不去，所以在钱上比较看重，让警官见笑了。”
“怎么会见笑，你这才叫懂事呢，我也算见过不少游客，丢钱丢物更是家常便饭。”
“但游客嘛，大多数来去匆匆，财物上只要数目不大，都不怎么放在心上，见得多了，还真是有点麻木。”
“呵呵，虽然我知道周警官是在夸我，但为什么总感觉您是在笑我抠门呢。”
“哦……不不，真心诚意的夸你呢，看你这架势刑侦小说没少看吧？”
“我哥很迷这些，我就跟着看了点皮毛，其实还真不只因为扣，还因为我这人不能吃亏，是我的就一分都不能少。”
“小姑娘这么较真，想没想过以后考个警察试试？”
“额……警官看我这体力，呵呵，还是不给政府添麻烦了。”
“也是，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就招呼我同事。”
“谢谢关心，您忙。”
小刘警官刚拿了一叠资料回来，在走廊另一头看了许久，迎着周警官就问：“聊出什么眉目了？”
“这位秦同学应该有登记身份信息吧，去帮我查查。”
“具体那些方面？”
“户籍所在地，联系当地派出所了解基本家庭状况，这些还用我教？”
“调查嫌疑人我理解，可是调查受害群众是个什么路数？”
“动物世界里，好的猎手，都是以猎物姿态出现的，懂？”
“我天，队长……你这脑洞要逆天啊，这是！！”
“是什么是，拿出点专业素养来，合理推测罢了。”
“恕我眼拙，她看起来就是个学生没错呀。”
“你没觉得，这姑娘对这件案子过分关注了。”
“还真是来打探消息的？”
“可能是吧。”
“那她到底算哪路神仙？”
“至少我感觉她和柳邵南之间，绝不像我们所看到的这么简单。”
“的确哈，从一开始，这姑娘不管是行为动机，还是行动轨迹，都透着一股子反常。”
“别真是同伙吧？”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可的确也是这姑娘加速了柳邵南身份的暴露，这两点矛盾又怎么解释呢？”
“猜不透就用线索说话吧，我这就去查。”
“等会儿……王卫成的具体情况有多大出入？”
“和他说的基本吻合，她老婆正送他的证件过来，我们也联系过交管部门，基本可以确认，近期没人用王卫成的身份出行。”
“好，我知道了。”
“哦，刚才董局来看过，他的意见是，这边要是再没什么突破，那就先放放，今早刚出一个团伙盗窃案，暑假里游客多起来，领导觉得治安这块儿也该重点抓一抓了。”
“就先按领导说的办，经侦那边由你继续跟进。”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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