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了,整整三年,最终还是她先敲开这安福殿的大门。
女皇登门,所见却并不是臆想中的青灯黄卷,萧索没落。
小院中,树荫下,一张躺椅,一壶茶,一本书盖着半张脸,对闯门的动静置若罔闻。
直到女皇一脚踢在他椅子上,那人仿若惊醒,滚到女皇脚边,头也不抬,磕头便道:“吾皇万安。”
女皇反客为主,一屁股坐到躺椅上,恼怒:“知道是孤还敢这般轻慢。”
那人抬头盯着女皇满眼真诚道:“那臣重新再拜好了,三拜九叩是不是更显隆重呢?”
“崔从禾!”
“是,微臣在。”
“在气死孤这件事上,你和卢隽是商量好的吧!”
“臣……不敢。”
“算了,孤懒得和你置气,今天来只为一件事。”
“何事?”
“孤要你出面好好管管你那二叔。”
“崔相?”
“是。”
“不对啊,我这二叔向来兢兢业业,有什么事儿敢和陛下争执?莫不是他突然转了性儿,准备专权擅政,结党营私?”
“若是崔明九真的敢,孤不介意连你一起问罪。”
“如吾皇所见,我这安福殿大门三年才开启一回,我就是想和他串联合谋也得有这个机会呀。”
“孤不想和你废话,你自己想办法告诉崔明九,如果他执意要让裴极出家,那么你也将与他一同剃度。”
“剃度?为何?”
“自己问你那好二叔去!”
“裴极?姓裴的,陛下别告诉我他家阿翁是您太傅?”
“正是。”
“那就难怪了,不过我很好奇,有陛下保驾护航我二叔怎么动得了他?”
“就比如有你在,孤同样可以剃了谢襄的三千烦恼丝让他去和裴极作伴,你觉得是为何?”
“陛下息怒,这事和谢襄有什么相干。”
“本无相干,只是有些人非要找孤的不痛快,那就谁都别想痛快了。”
“好,好,崔明九包我身上了,你别动他。”
“早这么痛快不就好了,害我浪费口水,既然答应了孤,那这安福殿也一块儿解禁吧。”
“好。”
“这回倒是痛快,怎么想明白了?”
“心还是三年前那份心,清闲了三年,也是时候该重新面对了。”
“别的都好说,他呢?”
“他是雍侯,我是安福君,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你可以,他却未必,你是不知道这三年他在这门外转悠了多少回,想想这门前有几块砖,几条缝他应该比你都清楚了,那些千丝百绕的心事,不是你一句话就能打消的。”
“陛下又怎知我什么都不清楚呢?”
“所以崔颖,你到底想他怎样呢?”
“我要的三年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可你明明知道,只要你还在这里他就不会走。”
“这么说陛下还是信守当年承诺的对吗?”
“关于这件事孤金口玉言永不反悔,只是我不明白你到底图什么呢?”
“为了多年前的一个梦想吧。”
“多年前?”
“从我奉命接近他算起,在我心里恍若隔世。”
“孤一直想问,当初种种你可后悔?”
“不悔,但有愧。”
“可是那么多年是你一直在保护他,要说偿还,什么都已经还清了。”
“呵呵呵……看来在陛下眼里我还是个好人啰。”
“哈哈哈……你崔颖是个好人,那整个后宫大概找不出什么坏人了,孤只是感慨你这坏人做得挺揪心的。”
“那陛下面对裴家三郎是否揪心呢?”
“是,很是心累啊。”
“瞧瞧陛下您不是也和我一样可怜。”
“崔颖你放肆!”
“吾皇恕罪。”
“也罢,孤先回了,看着你我就头疼。”
“恭送陛下。”
“滚!”
崔颖拱手恭送女皇,嘴角一抹浅笑呼唤道:“璞玉,璞琢!”
屋里刷的闪出两个少年来,静立听命。
“你两即刻去打听打听崔相这又是闹的那一出。”
“是。”
“你两不必打听了,泡一盅好茶来,我讲给你们家大人听吧。”
“璞玉,璞琢……见过雍侯。”
听两书童这话,崔颖回首,前方站的正是谢襄,两人相视一笑,崔颖嘱咐:“给他上最好的庐州六安来。”
“是。”
两书童搬来躺椅,上了好茶,崔颖越看越好笑,不由弯了嘴角。
谢襄不解问:“我有这么可笑?”
崔颖摇头解释:“我只是觉得他两对你比对陛下还殷勤,不如我把他两给你算了。”
“可别,我自知使唤不动两位曹参大人,还是先和你说说关于流觞殿那位的种种吧。”
“好,你讲。”
“……”
“也就是说现在陛下怀疑能使得动李星罗的幕后黑手是我二叔?”
“嗯,目前所有线索都指向你家。”
“难道三年不见我这二叔真开窍了,我觉得不像。”
“堂堂崔相也就你敢这么小瞧他,所以你打算怎么劝他?”
“我可不敢小瞧他,他要是犯起倔来,谁说都没用,实在不行我就奏请陛下和流觞君一同剃度去南山算了。”
“不行!”
“诶,怎么还认真了,就算我愿意,陛下也不会答应啊。”
“你不要告诉我你什么对策都还没有,就敢接下这烫手山芋?”
“有对策,你别着急,听我说,你回去就派人通知崔相说我病了,快死那种。”
“这是?”
“告诉他陛下不准就医。”
“崔从禾你真的没发烧?”
“我问你我是谁呀?”
“崔颖,崔从禾?”
“我是崔家长房唯一的男丁,崔相已故长兄唯一的儿子,更是崔氏制约卢氏的衡器,若我死了,你猜谁会更着急。”
“我知道崔相一直把你当宝,可你这样是不是也太无耻了一点。”
“把柄不就是拿来用的,我自己送上门,陛下好歹还会念着我的情,干嘛皱眉呢,你早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还不习惯吗?”
“你……”
“呵呵,还是这么不经逗。”
“我就多余来见你。”
“诶,别忙走啊,记得派亲信去说。”
“你去死吧,我不管了!”
“不,你得管,要不我就真为难死了,咳咳……”
“公子没事吧?”
“咳咳……呵呵,有点呛到而已,不过这几天怕是要真的小病一场才好。”
“不是说糊弄相爷而已?”
“二叔虽疼我可多半是出于愧疚,若我真的明目张胆帮着陛下算计他,难保不会心生嫌隙,所以这场病不好作伪。”
“另外璞玉你去告诉陛下,稳住我二叔最多只是平了来自朝堂的压力,要化解民间的非议只能让李星罗改口。”
“大庭广众说出去的话还能怎么改呢?”
“首先侍奉佛祖也不一定是在庙中,其次枭神配刃的确有伤子女宫,但纵观古今有此命格者,不乏经天纬地之大才,这样的人自然是要永留陛下身边的,希望通过李星罗的嘴,最好的结果就是给流觞殿那位剃个光头而已。”
“可这样的话陛下还怎么与他洞房花烛?”
“傻子,若他和陛下的孩子平安降生那枭神配刃不就不攻自破,佛子与天子的孩子自然也是贵子,等风头过去,还不是随便陛下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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