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杨家，秦孟瑜借口累了，独自关在屋里没出来过。
大被蒙头，他很清楚自己睡不着，满脑子都在想，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人？还是妖怪？
有人的声音，人的肢体，可是却……
火烧都不怕的东西，应该已经算是妖怪了吧？
所以里面锁着这么多可怕妖怪的东西又算什么呢？
裴极真的还活着吗？
满脑子恐惧纠结的秦孟瑜，渐渐入眠。
第二天却是在杨施文的书房中醒来，眼前的东西字迹铺满，洋洋洒洒。
这次秦孟瑜没有惊叫，反倒淡定的拿起笔记本默默看完。
这东西好像在回应她昨夜的问题。
她从字里行间知道，裴极还活着，并且混得还行。
这也是她第一次注意到崔颖这么个人。
早前她一心以为，这不过就是个和谢襄一起背叛女皇的文弱书生。
现在看来这个书生不仅很重要，甚至很大胆，隐藏了许多秘密，也不知谢匀那本书到底让他知道了些什么。
还有这个人精最后为什么致力于拆散崔家与薛氏的同盟呢？
不管怎么看，崔家吃两头红利也完全没问题啊。
可崔颖拼死斩断了崔家一切的退路，就是为了把整个崔家，推向裴极？
还有吴王李辉，为什么宁愿折掉一条腿也要留在东都，留下到底是因为崔颖，还是皇位呢？
如果是因为皇位，那么当年就筹谋不是比现在更有利？
要是因为崔颖，那么他两到底又是什么关系呢？
裴极，你到底是掉进了怎样的虎狼窝？
现在看来你唯一的保命符就是女皇陛下了。
可是她到现在还不清楚女皇到底看上裴极那一点。
就他表哥那么个万年牡丹花，让他开窍喜欢上女皇陛下都费劲儿，更别说让一个大直男借助美色，稳固地位。
这难度真是地狱级。
更何况要是真喜欢了，女皇真是什么妖怪要怎么办，生个娃也是妖怪？
苍天啊，大地啊，这到底是怎么个恐怖故事！
秦孟瑜不禁捶桌长啸：“他娘的，到底怎么办啊！”
最后苦逼作者终于认命。
她知道怎么写都由不得她，只能好好放平心态，告诉自己至少要继续保住他的命，哪怕只是一个植物人。
晨练回来的杨施文，被他的声音引来查看。
大呼小叫的丑态算是被教授听了个完全，秦孟瑜尴尬的赔笑脸，只觉得空气都要凝固了。
还是杨教授先开口道：“昨天老太太嘴里的唱词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秦孟瑜摇头。
杨教授走近书桌，提笔写下：“神均天乐”四个字。
“这四个字代表什么？”
“这四个字说的是一副极乐图景，是传说中在极乐梵境才能看到的一场盛会，传说莫高窟里飞天所描绘的，就是这场盛会的乐舞部分。”
“这算是这东西的正经名字？”
“应该是吧。”
“听起来应该是至善至纯，但就我所见，完全相反。”
“所以你在石屋到底看见了什么？”
“那本东西上……”
“等等。”
“嗯？”
“你答应过不能与别人说起的，你会画几笔吗？”
“我并不在乎誓言。”
“还是在乎一下比较好，相信我。”
“那好吧，虽然我画画很丑，但那场面我印象深刻。”
杨施文看过秦孟瑜画的图，也愣在了原地。
那方框一样被涂黑的东西应该就是诡书，那书上此起彼伏勾勒的东西难道是人手？
他张大了眼睛看向秦孟瑜，得到肯定的眼神后继续问：“所以那哭声真的是人声？！”
“这样的东西，教授以为还能被称为人？”
“所以你当时叫那一声是为了？”
“老太太引出这些东西以后，一把将他们扔进了火盆里，然他们就哀叫着消失了。”
“虽然你嘴上不承认，可在你心里，是不是觉得，他们和你哥一样？”
“不！不一样，我哥是活的，他还有呼吸，他是人！”
“可如果这就是事实，你要怎么办？”
“如果是教授会怎么办呢？”
“那孟瑜你觉得杀一人和杀万人性质是不是一样呢？”
“就杀人偿命这一点而言应该没什么不同吧，但将一对一的纠纷扩展到万人，显然是有区别的。”
“所以很明显你的答案是要保护大多数无辜者的利益。”
“所以教授是在告诉我，必要的时候要牺牲我的个人感情吗？”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真到了哪一步，你要用你的判断做出不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所以教授，无论怎么选，后果都要我来买单对吗？”
“应该是。”
“可是凭什么？”
“如果换一个角度想想被选中的不是你，而是你哥，这样会不会好接受一点呢。”
“我哥？”
“我听邵南讲过，姓氏在这本东西里占了很大的一个作用，如果按照西方的血脉论，同姓之间出了五服，血脉的作用就已经很小了。”
“但在我们的理论下，同姓八百年前是一家，每一个姓氏都有一个本源，是千百年传承的结果。”
“如果这东西用姓氏作为筛选的标准，那么这个标准应该会有一个本源，这么看来，你哥被引进去，应该不是一个偶然，你充其量只是提供了一个媒介。”
“教授您的意思是，这个媒介不是由我，也会是我家里的任何人？”
“或许有这个可能。”
“我现在忽然很想知道，能为这本东西执笔的难道一定要是亲人？”
“这应该是一个很漫长的求证过程。”
“所以我准备继续更新我的小说。”
“既然你已经有了打算，那我想邵南他们应该不用太担心了。”
“还请教授不要把我画的东西告诉他们。”
“你自己不害怕吗？”
“最开始是害怕，现在是厌恶，将来会是怎样就不知道了。”
“好，我理解你的选择。”
“最后请教一下，老太太说的是藏语吗？”
“是，东女被吞并了那么多年，本族的语言应该已经湮灭了，至于文字也都是老辈口口相传的符号文字，会的人也已经很少了，怎么，你听到过什么吗？”
“没，就算听过也都忘光了。”
“那要不你先回屋，再休息一会儿，一个小时后我喊你们早饭。”
“啊，原来还这么早，那我再回去补个觉，早饭也不用叫我了。”
“那好，东西你自己拿走吧，好好保管。”
“嗯，谢谢教授。”
面对秦孟瑜杨教授总是和颜悦色的，可是等人一转身，杨教授瞬间垮脸。
迈着沉重的步伐，敲开了三楼的某一扇门。
顾不得吵醒长辈，开口质问道：“今天请您务必告诉我，那东西里到底是什么？”
“按照汉语的说法，应该叫神天圣境。”
“它是真实存在的？”
“所以在你看来什么是真实呢？”
“就说眼前的您，这样有血有肉就是真实。”
“那么你所谓的真实，无论在你眼前，还是在那本东西里，都是确实存在的。”
“所以她看到的那些东西都是活的？！！”
“是。”
“可这一切是怎么做到的呢？”
“关于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只能告诉你，唯有真正拥有那东西，并且能走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知道答案。”
“真的有人能走到最后？”
“这个我还真没必要骗你，的确存在这样的人，我们也把这条路当做通天之途。”
“像我这样的守护者，甚至没有踏上这条路的资格。”
“所以您期待过吗？”
“少年时应该有想过。”
“可如果现在还想，遭殃的就是你和阿朵了，我年纪大了，早就没有那份奢望了，你不必太心焦。”
“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相信您，请不要让我成为帮凶，否则我会让您永远失去阿朵的。”
“如果你还想带阿朵离开，那么我现在同意了。”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和他舅舅说好，要搬去他们那边了。”
“为什么这么突然？”
“我能明白你已经不想再面对我了，就当做是你为她抗下这一切的奖励吧。”
“您和我们一起走，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我的血脉早已被使命束缚，离开我，离开这里，你和阿朵才可以有新的生活。”
“那我明白了，谢谢您的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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