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毅并不是很喜欢制造惊喜的人,他三天前就告诉了许杉到家的时间,可是,那天家里却空无一人。周四下午两点多,也确实是个上班时间,可这么久不见,许杉都没有给自己放一天假在家等他,徐毅多少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
此刻的许杉也不是不想给自己放假,而是工厂确实出了棘手的事儿,她预定的第一批布料没有按时交付,布料厂的老板说了给她全额退定金也按合同赔付违约金,但是却没有给一个违约的理由,许杉再打电话过去,对方就直接挂断了。
十月底虽然已经过了剑阳这座城市最热的时间,可仍然有30度,而且是在一天中气温最高的午后,许杉撑着一双拐杖,站在一个楼梯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布厂是个二楼,只有一个货梯还仅供出货,老板的办公室就在二楼,平日里许杉很少碰到这种难处,因为跑腿的事儿董书睿都会做,可今天她把他指使到别处去了,主要是怕他被这个老板气的急了眼再动了手,她确实也是拉不住的。
许杉把左边的拐杖递到自己右手,左手按着楼梯的扶手,双手同时用力先把左腿递上台阶,右边拐杖再跟上。因为她的左腿也不是很健康,力量也比较弱,加上这个楼梯略微有点陡,有两次她的左腿都因为抬的不够高不得不放回到原处又重来,到楼梯转弯处,许杉休息了半分钟,又继续前行。还剩三个台阶就要到二楼时,那个老板从办公室匆匆走了过来,显然是刚才从一旁路过的工人去给他报了信,他也怕许杉万一在楼梯上出了什么意外,他又惹上麻烦,于是三步并作两步的迎了出来。
许杉当然没有让那个老板帮忙,她还是自己上完了最后三个台阶。
“许老板,定金和违约金我已经让财务打过去了,您这边应该已经收到了呀,您跑一趟图什么呢?”
“那你电话不接又图什么呢?”许杉说这话的时候都还喘着粗气。
“不是,我们都说明白了呀,我该赔偿的赔偿,至于为什么违约,我也不是必须给您个理由对吧?”
“我找了很多家才选择了您家,虽然价格稍微高了一点,但样品确实是我需要的,我总要知道个理由,知道还有没有后续合作的可能,才好决定我要不要重新选择吧?法律是底线,您是该赔的都赔了,可生意不能这么做吧?”许杉说这话的功夫,那个老板已经让人帮她搬来了凳子,可她拒绝了,这一刻,她真是不想仰视这个让她鄙视的人。
“是,许老板,那我长话短说,我是个生意人,你说我钻钱眼儿里了,我也认,可我确实不能放着钱不挣是吧。确实有人看上了您那批布,而且愿意出1.5倍的价钱,那也就意味着我赔了您的赔偿金也还有的赚,我做买卖不能跟钱过不去吧?”
“所以是有人出高价把我订的布买走了?”
“对,我想可能是那个老板看上了你设计的那个花色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不这样,许老板,你来帮我设计布料花色,咱俩合作,等下一批料子出了,我先给您。”
许杉沉默了,她在思索,这个老板的布料确实从质量到印染都做得很好,但也绝对不值得1.5倍的价格,那个要布料的人完全是在做赔本买卖,那么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谁会做呢?就只能是恨她入骨的杨静怡了。她确定了百分之九十,但还需要进一步印证,于是又问了老板一句:“买布的人是姓秦吧?”
那个老板一惊,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撇清关系:“那不是不是,不好说不好说。”
许杉瞬间已经清楚了,她此刻不知道是因为气还是累,只觉得腿和手都有些微微的抖着,可还是尽量控制着声音说:“我知道了,我回去考虑一下,您先忙,电话联系。”
“好,好,要不我找人送你?或者我叫人给你开货梯,你坐货梯下去吧。”
“不了,把这凳子留给我吧,我歇一下再走,您别管我了。”许杉这时候倒真不是赌什么气,而是她知道即使坐货梯也还要穿过车间,比下楼梯也省不了多少力气。
那个老板也没再啰嗦,对他来说有钱挣没麻烦就万事大吉,他走远了又嘱咐手下人留意点许杉,就自顾自的回办公室去了。
坐下之后许杉的手还在微微抖着,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看到信息知道徐毅已经到家了,她没有马上回复,因为此刻听到徐毅的声音她怕自己会哭。这段时间,她真是觉得有一种身心俱疲的感觉,可总还是心气儿很高的坚持着,直到今天这事儿,她从情绪上到身体上都感觉有点儿吃不消了。
十几分钟,许杉脑袋里像放空了一样,她想的竟然不是如何解决问题,而是她如何跟杨静怡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这不是许杉的风格,因为她很少情绪化,更很少纠结于过去,这一刻,她的感性完全超越了理智。直到她自己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情绪的不可控,才开始慢慢深呼吸,刻意调整自己思考的方向,心情和呼吸的节奏才逐渐的恢复如常,而她的思绪,已进入战备状态,她要打赢这场仗,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赢过。
许杉慢慢的下了楼,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成年人的崩溃总在一瞬间,这话没错,可许杉刚才似乎已经完成系统重启了,此时的她异常的坚定,也不想再耗时间在这里,她就那样一步步在雨里朝她车走去。
徐毅从窗口看到许杉的车进了院子,就匆匆下楼去了车库,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淋的湿漉漉的许杉正准备侧身去拿轮椅。
“你这是什么情况?别拿轮椅了,我背你上去。”
“我一会儿跟你说。”许杉说完就趴在了徐毅背上,被他直接背上楼,放进了浴室。
一个热水澡出来,徐毅已经给她准备好了轮椅,居家服和花茶,还有从德国带给她的一些点心,许杉喝着茶水,徐毅给她吹着头发。
许杉头发吹好躺在床上,才开始讲述今天发生的一切,徐毅看着这个姑娘眼神里的坚韧,除了心疼就是敬佩,这场仗他当然不会让她一个人去打,他一定跟她并肩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