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祸事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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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昭背上的竹篓压弯了路边一丛野蔷薇,沾着晨露的赤芍草在篓底沙沙作响。

她蹲在溪边石头上搓洗指尖的泥,忽然抄起块碎石朝身后掷去:再踩断我的药藤,就把你那双猪蹄剁了泡酒!

树后钻出个灰扑扑的身影,青梧提着裙摆从歪脖子老槐后绕出来,鬓角还沾着片枯叶:这都第七次了,你怎么总能听出我的脚步声?

你那串铜铃铛响得三里外都能听见。凌昭甩了甩湿漉漉的手,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抛过去,城东王寡妇新腌的梅子,说是谢你上回给她接生。

两个姑娘坐在溪边分吃腌梅,青梧腰间的铜铃随着笑声叮咚作响。

这是她们相识的第三个春天,凌昭还记得三年前在乱葬岗捡到浑身是血的医女时,那串铜铃正死死缠住扑向青梧喉咙的野狗。

下月乞巧节......青梧话没说完,凌昭突然按住她后颈往下一压。

破空声擦着她们头顶掠过,几株开着紫花的蛇舌草齐根而断。

皂色短打的少年修士踩着飞剑悬在半空,剑柄镶的翡翠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

他剑尖指着凌昭鼻梁:此地方圆十里皆属玄天宗灵脉,谁准你在此采药?

凌昭把吓得发抖的青梧挡在身后,抬脚碾碎那几株被剑气削断的蛇舌草:玄天宗的剑谱是拿脚写的?

连蛇舌草与灵雾草都分不清——她突然抓起把混着碎石的泥土扬向对方,但凡见过灵田的狗都知道,真正的灵脉附近根本长不出赤芍!

少年修士慌忙御剑后撤,腰间玉牌撞在剑鞘上叮当乱响。

几个扛着锄头的村民闻声赶来,举着农具将他团团围住。

最年长的樵夫啐了口唾沫:去年大旱时怎么不见你们玄天宗来管灵脉?

凌昭趁机拉着青梧钻出人群,身后传来少年恼羞成怒的叫骂:刁民!

你们等着......声音渐渐被淹没在村民的哄笑里。

青梧跑出二里地才敢喘气,铜铃在腰间乱颤:那玉牌真是玄天宗的

真的又如何?凌昭把歪掉的木簪重新别好,发间沾着几粒苍耳,三年前魔修血洗落霞镇时,这些名门正派可没空管什么灵脉。

暮色染红山峦时,凌昭背着空竹篓往村西头的老屋走。

路过村口歪脖子柳树时,她突然顿住脚步。

树皮上新添了道三寸长的刻痕,切口平整得像被热刀切过的猪油——今早出门时还没有。

她装作系鞋带蹲下身,指甲悄悄刮过刻痕边缘。

细碎的金粉沾在指尖,在夕阳下泛着血光。

这是魔修惯用的追魂印,三年前那些屠夫在杀人前总爱玩这种把戏。

凌昭起身时踢飞块碎石,惊得柳树上栖息的寒鸦扑棱棱飞起。

她盯着乌鸦消失的方向紧了紧衣领,秋风裹着腐烂的桂花香漫过空荡荡的街道,不知谁家晾晒的粗麻布在暮色里飘成惨白的影子。

瓦罐里的药汤咕嘟作响,凌昭对着铜镜擦拭颈间那道陈年旧疤。

窗纸突然被风吹得哗啦一声,油灯骤灭的瞬间,镜中倒影诡异地扭曲了一瞬——仿佛有双赤色瞳孔在黑暗深处倏然睁开。

她握紧捣药杵冲出屋门,沾着夜露的台阶上留着半枚泥印,看纹路像是某种兽皮靴的痕迹。

凌昭蹲下身时,发现泥印里混着几粒暗红晶砂,像极了传说中魔将赤霄铠甲上剥落的碎鳞。

村东头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凌昭却觉得那声音仿佛隔着层水幕。

她转身从灶膛抓了把草木灰撒在门槛前,灰烬落地时竟自发聚成个诡异的漩涡。

夜风突然变得粘稠起来,裹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连月光都蒙上了层毛玻璃似的雾气。

远处山峦轮廓开始不正常地蠕动,像是无数黑影正从地底爬出。

凌昭反手扣住门框,指甲深深掐进木头缝里——三年前那种熟悉的战栗感正顺着脊背往上爬,混着草木灰的空气突然变得甜腻呛人。

瓦罐不知何时停止了沸腾。

凌昭抓起门后锈迹斑斑的柴刀,刀刃上还沾着晒干的艾草汁。

三更天的梆子声忽远忽近,像是有人掐着更夫的脖子在摇晃铜锣。

她摸黑翻进后院时踩碎了晒药的竹匾,柴胡根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呻吟。

十二道黑影从篱笆缺口鱼贯而入,暗红甲胄摩擦声像毒蛇在蜕皮。

领头魔修脸上纹着蜈蚣刺青,獠牙咬着的铜环随着狞笑叮当作响:小娘子好灵的鼻子,追魂印埋了三天才发作。

你们魔界是穷得买不起镜子?凌昭背靠水井横握柴刀,井绳突然剧烈晃动起来,也不瞧瞧自己这副尊容,半夜出门能吓死十头母猪。

蜈蚣脸魔修暴喝一声扑来,凌昭猛拽井绳。

浸透井水的麻绳甩出凌厉弧线,缠住魔修手腕的刹那,藏在绳结里的断肠草粉末簌簌洒落。

魔修惨叫着捂住溃烂的手腕,凌昭趁机将柴刀掷向屋檐下悬挂的蜂窝。

蜂群炸开的轰鸣中,凌昭翻身滚进药圃。

魔修们踩塌篱笆的瞬间,她点燃了埋在土里的硫磺粉。

刺鼻浓烟裹着火星冲天而起,烧焦的魔血味道混着艾草香,熏得人睁不开眼。

是锁魂阵!某个魔修突然怪叫。

他们脚下不知何时出现了用雄黄粉画的诡异图案——正是方才凌昭翻滚时用指甲勾出来的。

凌昭抹了把额头的血正要起身,后颈突然贴上冰凉的刀刃。

蜈蚣脸魔修不知何时绕到背后,腐烂的手掌掐得她肩胛骨咯咯作响:臭娘们倒是会耍......

剧痛在胸腔炸开的瞬间,凌昭看见自己左肩透出半截刀尖。

温热的血滴在锁骨处的旧疤上,竟发出烙铁淬火般的滋滋声。

她恍惚看见漫天星斗突然扭曲成赤红色,记忆如淬毒的银针扎进太阳穴——

破碎的画面里有个白衣染血的身影,那人指尖跳跃的火焰竟把夜空烧出窟窿。

凌昭想看清他的脸,却只记得漫天火雨中飘着半片焦黑的衣袖,绣着金线蟠龙纹。

帝君......她无意识呢喃出陌生称谓,喉间突然涌上铁锈味。

现实与幻象重叠的刹那,颈间旧疤迸发出灼目金光,正在补刀的魔修们像被烫到的野狗般哀嚎后退。

二十步开外的老槐树上,黑袍人指尖的焚天火倏然熄灭。

他抚过树上被火苗舔过的焦痕,面具下传来极轻的叹息:果然是你......

凌昭踉跄着撞翻晒药架,混杂着朱砂的雄黄粉迷了追兵的眼。

她发狠咬破舌尖保持清醒,怀中掉落的油纸包里,青梧给的保命丹滚进草丛。

身后魔修的咒骂声突然诡异地停顿,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月光照亮半截断裂的槐树枝,断面还泛着暗红余温。

凌昭来不及多想,抓起染血的保命丹塞进口中,朝着后山乱葬岗方向狂奔。

夜枭的啼哭撕开浓雾,她腕间不知何时缠了根极细的金线,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地指向山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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