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乱葬岗的枯树在月光下张牙舞爪,凌昭踩着腐叶的脚步骤然刹住。
血腥味比她更快认出来人——赤色重甲上盘踞着九头蛇纹,魔族女将的弯刀正滴着前日青梧的血。
“小老鼠逃得挺快。”赤霄甩刀震落血珠,玄铁面具遮住她半张被焚天火烧毁的脸,“可惜你偷吃的仙丹还在胃里发烫呢。”
凌昭喉头动了动,保命丹灼烧的痛楚从胃袋直窜天灵。
腕间金线突然收紧,勒得她腕骨几乎碎裂。
这邪门东西自方才就缠在手上,此刻竟拽着她往赤霄刀锋上撞。
“天道真是爱开玩笑。”赤霄刀尖挑起凌昭下巴,月光照亮对方眼底翻涌的恨意,“三百年前你夫君烧穿魔域十八城,今日倒要你替他还债了。”
凌昭突然抬脚踢飞腐叶下的头骨。
那骷髅空洞的眼窝里迸出青梧藏着的磷火弹,炸开的青烟里裹着幻影蛊虫。
她趁机滚向墓碑群,掌心被碎瓷片割得血肉模糊也顾不得——昨夜给村头王婆收殓时偷藏的碎镜片,此刻正拼成半面照妖镜。
“雕虫小技!”赤霄挥刀劈开幻象,刀风扫断三座坟头。
追来的魔修突然发出惨叫,他们踩中的无字碑竟渗出暗金色液体,触到鞋底立刻燃起苍蓝火焰。
凌昭跌坐在槐树根虬结的土坑里,摸到半截焦黑衣袖。
金线蟠龙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她颈间旧疤突然剧烈震颤,仿佛有人隔着时空在撕扯那道伤痕。
“找到你了。”
低沉嗓音震落枝头寒鸦的瞬间,漫天星子突然暗了三成。
黑袍男子踏着虚空走来,暗红火焰在他袖口翻涌成莲。
冲在最前的魔修刚举起弯刀,整个人就化作一捧灰烬,手中兵器叮当落地时已熔成铁水。
赤霄的玄铁面具咔嚓裂开细纹:“焚天火...墨烬!”她突然掐诀召出百具腐尸挡在身前,自己化作血雾遁走。
那些腐烂躯体尚未靠近黑袍人十步,就被凭空燃起的火墙烧成焦炭。
凌昭趁机咬破中指,在照妖镜残片上画下青梧教过的遁形符。
血迹未干的金线突然活过来般缠住她手腕,扯得她一个踉跄撞进黑袍人怀里。
檀香混着焦糊味扑面而来,她抬头时正对上鎏金面具下猩红的瞳孔。
“放手!”凌昭屈膝顶向对方丹田,反被灼热掌心扣住脚踝。
黑袍下露出半截焦黑衣袖,金线蟠龙纹与她手中残布严丝合缝。
墨烬忽然闷哼一声,焚天火顺着指尖回流进经脉。
他面具下的脸色又白三分——逆转轮回的代价正在侵蚀仙骨,方才动用三成灵力已让心脉剧痛。
但怀中人颈间泛着金光的疤痕不会错,那分明是真命劫发作时天道留下的烙印。
“别碰我!”凌昭突然抓把坟头土扬过去,趁对方侧头闪避,发狠扯断腕间金线。
诡异的是那些金丝落地即燃,幽蓝火苗中竟浮现出半阙残缺的婚书。
墨烬瞳孔骤缩,焚天火失控地烧穿左侧槐树林。
冲天火光里,他看见凌昭腕上被金线勒出的血痕正渗出淡金光泽——与三百年前大婚时,他亲手系在凌昭脚踝的姻缘绳如出一辙。
“帝君当心了!”
赤霄的尖啸刺破夜空,十八具血傀儡从地底破土而出。
这些用魔尊精血喂养的怪物浑身淌着毒液,眨眼间将墨烬围成火圈。
凌昭趁机滚下山坡,后肩撞到石碑才惊觉掌心黏着半张焦黄纸片——是焚天火烧剩的婚书残页,上面“生死同契”四字正在渗血。
血傀儡的腐臭味混着焚天火的焦灼在夜风里翻滚,凌昭攥着婚书残页的手指节发白。
墨烬袖中窜出的火舌堪堪擦过她耳畔,将扑来的血傀儡烧成灰烬,灼热气流掀飞她束发的草绳。
“你倒是和它们一样爱找死。”凌昭啐出口中血沫,胡乱将婚书残片塞进衣襟。
后背抵着的无字碑突然渗出冰寒,她这才发现满地苍蓝火焰竟绕开了自己,在脚边烧出个诡异的金圈。
墨烬抬手捏碎最后具血傀儡的天灵盖,指缝间坠落的黑血在半空燃成火星。
他转身时鎏金面具裂开细纹,露出小半截苍白的下颌:“你腕上血痕需用......”
“管好你的火!”凌昭突然抓起块碎石掷去,碎石在距他眉心三寸处化作齑粉。
她盯着对方袖口熟悉的蟠龙纹,突然想起三日前在当铺见过的寻人告示——那画像上的金线纹样与这疯子袖口的一模一样。
赤霄的尖笑突然从槐树顶传来:“好个郎情妾意!”十八根淬毒骨钉穿透火墙,钉入土地的瞬间爆开紫雾。
凌昭本能要躲,腕间尚未消散的金线却将她扯向墨烬。
天旋地转间她听见皮肉烧灼的声响,抬头发现墨烬竟徒手抓住了射向她的骨钉。
暗红火焰顺着骨钉纹路灼烧,墨烬的掌心发出冰雪消融的嗤响。
凌昭看见他黑袍下隐约透出金线编织的软甲,那些繁复的蟠龙纹路正顺着脖颈向上蔓延,像某种逐渐收紧的枷锁。
“焚天火噬主的滋味如何?”赤霄踩着树梢癫狂大笑,玄铁面具彻底碎裂,露出半张爬满魔纹的脸,“你以为逆转轮回不用付出代价?”
墨烬突然甩袖震碎整片槐树林。
纷扬的木屑中,凌昭瞥见他指尖渗出的血珠不是红色,而是泛着金光的琥珀色。
那些血珠落地即燃,将企图偷袭的魔修烧得惨叫连连。
“聒噪。”墨烬抬手虚握,赤霄的脖颈立刻出现五道焦黑指痕。
魔族女将突然捏碎胸前骨哨,爆开的血雾里冲出只三眼乌鸦。
那畜生叼着块暗红晶石俯冲而下,晶石里封着的正是凌昭今早丢弃的染血布条。
凌昭瞳孔骤缩——那是她给青梧包扎伤口用的!
金线突然发烫,她眼睁睁看着乌鸦将晶石投入火海。
墨烬的焚天火触到晶石瞬间,竟幻化出个浑身是血的少女虚影。
“青梧!”凌昭扑向火墙的刹那,墨烬的袖袍已卷住她腰身。
焚天火舔舐过的虚影扭曲成狰狞笑脸,那分明是赤霄用幻术捏造的傀儡。
真正的三眼乌鸦趁机啄向凌昭后颈,却被墨烬徒手捏碎,鸟尸爆开的毒液将他右手腐蚀得白骨森森。
赤霄的残影在百米外重组身形:“这份大礼仙帝可还满意?”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盏青铜灯,灯芯跃动的火苗里分明映着凌昭的面容,“魔尊大人托我问您,用九霄仙宫换盏魂灯值不值?”
墨烬的焚天火突然失控地漫过整片山坡。
凌昭感觉颈间旧疤烫得像烙铁,恍惚看见火海中浮现出陌生画面:鎏金殿内,玄衣仙帝将魂灯系在女子脚踝,灯油竟是他心头血炼制的琥珀金。
“够了!”凌昭突然咬破舌尖,血腥味冲散了幻象。
她趁墨烬压制焚天火的间隙挣脱束缚,从坟堆里扒出半块镇尸镜抵住咽喉:“再跟半步,我就让这镜子见血!”
墨烬抬手凝固了方圆十丈的火焰。
凌昭看见他白骨未愈的右手仍在滴血,那些血珠落地竟开出半透明的金色曼陀罗。
赤霄的魂灯突然剧烈摇晃,灯芯爆出三簇鬼火袭向不同方向。
“你选哪个?”赤霄的笑声随着鬼火分散,“要追我?
救那些凡人?
还是......”最后那簇鬼火直扑山脚下的村落,正是凌昭栖身的王家屯。
墨烬的焚天火同时劈向三处,却在触及村落的瞬间骤然收缩。
凌昭看见他脖颈处金线纹路突然收紧,勒出泛着黑气的血痕——天道反噬竟在此刻发作。
赤霄化作血雾遁入西边密林,声音飘散在夜风里:“帝君护得住她一时,可护不住那些蝼蚁日日替她挡劫......”
凌昭的镇尸镜哐当落地。
她弯腰去捡时,墨烬染血的指尖已触到她发梢。
月光忽然被乌云遮蔽,远处传来更夫打梆的声响——子时到了。
“跟我走。”墨烬的声音裹着压抑的颤音,焚天火在他周身明灭不定。
凌昭瞥见他袖口金线正缓慢修复着被腐蚀的手骨,那些细密纹路像活物般蠕动,看得她胃部泛起恶心。
后退时踩到截焦黑指骨,凌昭顺势抓起把骨灰撒过去:“王婆说半夜拦路的不是鬼就是淫贼。”她摸到藏在袖中的磷粉,那是准备给青梧迁坟用的,“仙帝大人看着倒像两者皆是。”
墨烬忽然按住心口,指缝溢出缕金雾。
凌昭颈间的疤痕随之发烫,烫得她几乎握不住磷粉瓶。
那些金雾落地凝成锁链形状,又迅速被焚天火烧成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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