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疯人之口」理论,「噩梦」诞育于强烈的情绪能量,以这情绪能量为奇点,揽括了催生这股强烈情绪有关的大量「现实」,最终形成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密境。”
——《噩梦调查学概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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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骤然烁灭,四周响起似是幼女的癫狂笑声。
“大家别乱动!保持…咳咳,警戒!”余瑞瑞试着把持场面,但这反而让他的「理性」水平再次下跌。
“别折腾了。”龙飞皱了皱眉头“你的「戈多指数」低得吓人,再这样下去…”
“我…没——…”一些黑色的脓浆从余瑞瑞的鼻腔中流出,很显然,他的「理性」已经不足以抵抗「绪质化」的侵蚀了。
优雅的古典歌剧奏响,一束刺眼的聚光灯打在那中空的尸体上,下一刻,本该死去的女生突然瞪大了眼睛,朝着魏屿的方向扑来。
就在那又长又尖的骨刺差点刺进魏屿胸膛的时候,一股不可见的力量将她的身体猛地往后一拉。
“救我!救救我!”女生摔倒在地,惊恐地哭喊着,此时似乎只有头颅还处在她的控制之下——毕竟其他的部分早就被掏空了。
“对不起!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别说了,你们别说了!”
“救…救——…”
事后的祈求往往苍白而无用,规则的怒火已经降下,女生的头颅内部传来一阵血肉和脑浆搅拌的声音,随后便瞬间断绝了生息,柔弱的尸体任由那无形的力量将其吊在半空,新鲜的血液顺着长长的骨刺一滴一滴地落在大厅中央崭新无缺的红色地毯上。
也就是这下,魏屿才猛然反应过来,之前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哪了。
通常而言,「噩梦」作为以某种强烈情绪为奇点进而创造出来的某种封闭密境,往往是将某一时空范围内的「现实」聚合在一起,因此在深入密境的过程中无论是时间流动还是事件的演变,都符合一定的逻辑,不可能毫无规律。
但在刚刚德拉拔刀斩杀火烈鸟之后,原本一片狼藉的地面此时却焕然一新。
也就是说,从时间维度上来看,现在的场景应该是在德拉拔刀之前才对。
以及刚刚明明已经穿过了一层「死梦」,但华绵彬的系统却显示他们仍然在第一层的「梦壳层」,这都是完全不符合「噩梦」中的逻辑的。
环顾四周,先前张灯结彩的条幅和气球全都消失不见,礼堂中也空空无一人,仿佛此前发生的那场混乱的暴动只是他的妄想。
以及先前在水人头处取得萧茹的学生证,就这么不翼而飞了。虽然魏屿确实有些毛手毛脚的,但他不觉得自己会粗心到这个地步,仿佛那张学生证从来都不存在一样。
不对…不对…时间不对。
“彬桑,我们现在还在「梦壳层」吗?”魏屿不甘心地问道。
“是的。”华绵彬回答“老板,从「绪质化」的程度来分析,你们现在应该是在「次生梦境」中。”
“还有一个问题。”华绵彬说“按照「噩梦」的稳定程度和活化程度,进入密境的个体数量应该是20人。”
“开什么玩笑?”魏屿忍不住骂道,随即转过头去,避开别人怀疑的目光“不是三级密境吗?”
“嗯…看来你的前妻在和你分开的时候应该不是很愉快。”华绵彬说道“从「绪质」活性来看,这毫无疑问是一个五级以上的密境,并且还有一定的扩张趋势。”
其实这反倒能解释:为什么「梦壳层」的一个小小女鬼就能使用「维度透支」这种逆天的能力了。
以及,为什么「墓园」会委派一个八面的调查员带一个六面的菜鸟出任务了。
“能现在把我拉出去吗?”魏屿这下是彻底撂挑子不想干了,至于余清榠,心情好点把她活着带出去,也算仁至义尽了。
“可以,但...”华绵彬的语气有一些犹豫“我希望您,继续此次委托。”
“房租的问题我们可以再考虑!”
“这不是房租的问题,老板。”华绵彬的语气里突然多了一丝陌生的严肃“这是我的个人请求——我希望您可以带回那个「梦核」。”
“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自言自语什么呢?”龙飞看着魏屿,突然大声说道。
魏屿的内心瞬间一万只花园宝宝奔腾而过,龙飞是菜鸟,那黎里和欧亨利可不是啊。
果不其然,两人立刻表现出了一副懂得都懂的表情。
“算了,那我也不装了。”魏屿咳嗽了两声,一摊手“我呢,是一个民间调查员,之前受奸人所害,变成了小白。现在我重生了,这次,属于我的,我都要拿回来。”
不出意外地,没有人接他的话。
“我们并没有穿过「门」。”魏屿补充道。
不出意外地,绝大部分人都被吸引了过来。
“不是?你个菜鸡搁着瞎说什么呢??”龙飞仿佛猴子精上身,指着魏屿就是一顿输出“那「门」不还是你打开的?没穿过「门」那我们现在难道还在第一层?”
“是的。”魏屿答。
“你的通讯员告诉你的吗?”德拉问道。
“是的。”
“但这不符合「噩梦」的调查逻辑。”欧亨利皱了皱眉头,说道。
“所以我想知道,在之前的「次生梦境」里大家都看到了什么。”魏屿走到悬空的尸体下方,盘腿坐下,任由尸水混合着血浆滴落在他的头顶。
“我和飞将军的已经说过了。”不同于龙飞,余瑞瑞似乎一秒就接受了魏屿的提议,只不过看上去还是有些虚弱“乌鸦在展会前夕把季夏萤送展的作品换成了自己的名牌,而且最终没有人相信季夏萤,那作品就顺理成章地到了乌鸦的名下。”
“我和欧亨利一直在猎取「梦褪」没有关心故事的剧情。”德拉笑吟吟地说道。
“我…我有信息。”林正雅小心翼翼地举手“那个…叫季夏萤的女孩子嘛,有另外一个好朋友,但是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只知道她们有一个秘密花园。”
朋友?萧茹吗?
“我的切片好像只有一个女孩在作业本上疯狂地用红笔写着什么东西,我没靠近看。”徐宇骁说。
不靠近是明智的,对于新手来说,不过眼下能提供的信息就很少了。
又一滴尸水滴落在魏屿的头顶,男人感受着腐朽的死亡气息,试图从中擢取一丝灵感。
故事的开始…似乎太过突兀了。
等会,开始?
“你们一入梦,就在校门口吗?”魏屿问。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在一个小山坡上吧。”余瑞瑞回道。
“我好像也是哦。”林正雅再次举起手。
“回答问题可以不用举手的。”魏屿哭笑不得。
“哦哦。”林正雅把手放下。
“我们好像是在一处荒芜的乡间小道上入梦的。”欧亨利也有模有样地思索了起来“说起来好像还真想不起来怎么到的校门口了。”
没错了。
魏屿内心一咯噔,因为就在刚才,他才猛然想起那句隐沉晦涩的低语:
「他从现实中醒来,眼前是一望无垠的梦」
「遗世者如是说道...」
他入梦的时候,看见的是滔天的「绪质」汇聚成的稠状龙卷,以及满目疮痍的城市废墟——对于遭受「灰犀牛花」侵蚀的城市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结局。
“你的意思是,在来到校门口之前,我们就已经经历过一些事情,只是我们忘记了?”徐宇骁问。
“恐怕不只是忘记了这么简单。”又一滴尸水滴落,顺着魏屿的脸颊流向他的嘴角。
尸水入口,一股腥臭的气息从舌尖席卷而来,仿佛打开了尘封前年的墓穴后迎面吹来的第一阵腐败,就好像同时把蟑螂和老鼠放在嘴里一并嚼碎成肉糜后的味道,还伴随着一阵扭曲的怨念直冲魏屿的天灵盖。
“唔...”突然想起一旁还在冒黑浆的余瑞瑞,魏屿忙打了一串「理性」给他补充了一下状态“你是从一开始就感觉到疲惫的吗?”
余瑞瑞的「戈多指数」迅速恢复了正常,摇了摇头“一开始感觉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慢慢地就累起来了。”
余清榠也是,从一开始的生龙活虎到现在的倒头就睡,期间也没有遭遇什么敌人,也没有违反什么规则…
等会,规则?
他再次把目光放回了黎里的身上。
“看我作撒子?”黎里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继续躺在地上。
“你知道些什么?”魏屿问。
“撒子都不知道嘛。”黎里翻了个身,没搭理他。
“不配合的话,你怕是活不了多久了。”魏屿眼神冷了下来,语气显得有些不由分说。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由得一愣。
“笑话嘛。”黎里不屑地嘲讽道“你们也没人能伤我,我撒子都不做,哪个能neng得了我?”
“你感觉很累吧。”魏屿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从水人头开始,你就一直保持着躺靠的姿势,刚刚德拉斩杀那「绪质体」的时候你也只是搬张凳子坐在角落看,可以说全程你几乎是没怎么运动的。”
“老子天生懒种,你管我?”黎里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
“以及在使用「事件炸弹」治疗伤口以后,也没有采取行动去修改指令报仇,我可不信你会这么大度。”魏屿笑吟吟地说道“一开始徐宇骁说你没有采取行动报复,我只当是你的能力受到了限制,但大家聚集在一起这么久,你仍然什么也没有做,那就说明并不是因为无法接近徐宇骁而放弃报仇。”
“你的「戈多指数」也在下降,就算你是一个很有经验的调查员,现在要杀你也是十分容易的。”魏屿冲着徐宇骁使了个眼色,下一刻,后者身上的杀意暴起,一柄锋利的匕首在他手中塑形,这一次,比此前更加完整、坚固,寒芒毕露。
“等会!”
黎里顿时慌了,她调查过不下一百个「噩梦」,徐宇骁是唯一一个能违抗「弓形虫」的指令向她发起攻击的人,刚刚在水人头面前的那一刀可以说是给她留下了深深的阴影“我说!你们别着急!”
女人看着徐宇骁遣散匕首,松了一口气,这才缓缓说道:
“我们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校门口的花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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