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雪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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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那些表现优异,实力与天赋都远超常人的杰出调查员,我们会从中挑选出最为顶尖的十二人,代表当代调查员的实力,并授以「揽梦人」的称谓。”

——「墓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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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屿并不意外,因为刚刚在他说出并没有穿过「门」的时候,黎里就是那没有被吸引过来的「少部分人」。

“真是越来越荒唐了。”龙飞气急败坏“你们说这些话,有考虑过最基本的噩梦学理论吗!荒唐!简直荒唐!”

“是幻象吗?”欧亨利问。

黎里摇了摇头“不是,如果是幻象,反而应该是逻辑清晰,毫无破绽的,但是这里发生的事情太过于混乱,就像…”

“就像被随意剪辑后拼接的电影胶片。”魏屿接过话来“是通过你的寄生虫们知道的吗?”

黎里点了点头“正如你先前所说,我的「弓形虫」只能寄生一定范围内的个体,并且也只有在一定范围内才能向我反馈宿主信息。”

“但从头到尾,你的寄生虫反馈来的信息都没有断过?”魏屿说。

黎里点了点头“即使在五感上不在同一维度的人,其体内的「弓形虫」也仍然与我同存于一个空间内。”

“所以一开始你就没有进行探索,而是直接想要抵达「梦壳层」的「死梦」来验证自己的猜想?”魏屿问。

“你很聪明嘛。”黎里笑道——之前在水人头处,最先抵达的正是黎里,这一点确实违反噩梦调查的基本逻辑——在低危密境尽可能多地搜集信息和有用的物品。

“那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德拉双眸微垂,盘腿而坐,面对着魏屿说道。

“大胆点推测,我们所在的现实被人「剪辑」了。”魏屿静静地看着德拉“就像被随意剪辑后胡乱拼凑的电影胶片。”

一滴尸水凝于骨刺的尖端,朝着魏屿的头顶落下,就在即将到达时,后者猛地一抬头,径直用喉咙接住了那滴腐臭的尸水。

腐败、死亡、窒息,复杂且浓郁的强烈痛苦与愧疚顺着鼻腔直冲大脑,魏屿猛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发出剧烈的咳嗽。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林正雅直接捂住了嘴,险些把晚饭吐出来“你这个是什么恶趣味啊啊啊啊好恶心!”

“「铭记」派系的?”黎里却似乎习以为常,问道。

魏屿点了点头。

「铭记」派系的基础能力,是可以通过一定手段擢取特定的信息,可以是记忆、可以是情绪,也可以是其他信息。

“还真是少见啊。”欧亨利说道“你隶属于「刻碑人」吗?”

魏屿摇了摇头。

“有什么收获?”黎里问。

“干嘛要告诉你。”魏屿白了她一眼。

“你!”黎里正要发作,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徐宇骁,立刻安分了下来。

给老子等着!

“现在要怎么做?”余瑞瑞问道。

“等。”魏屿回道“你不觉得,一直以来都少了点什么吗?”

“「黑潮」?”余瑞瑞一愣。

“对,自从我们从礼堂第一次进入「次生梦境」,「黑潮」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魏屿说道“而且,那个「次生梦境」出现的时间也未免太恰到好处了。”

“你是说,问题出在那个「次生梦境」上?”黎里问道。

“恐怕更早。”魏屿摩挲着下巴“你再装傻大家都得死在这了可。”

“我装的撒子咩?”黎里愠怒道。

“「黑潮」并不存在于我们所在的维度,但不会消失。”魏屿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生气鼓鼓的龙飞“对吧?噩梦学家?”

“当然,如果我们一直停留在一个固定的空间维度上,早晚要被「黑潮」吞噬的。”龙飞显然没有听出来魏屿的阴阳怪气,反倒十分自豪地一叉腰“姑且认可你们之前的推理,现在我们也只有两个选择,一个就是找到篡改了现实的罪魁祸首,找回我们原来丢失的那部分「现实」。”

“那另一个呢?”余瑞瑞问。

“还没想好。”

“……”

“那么问题又来了。”龙飞耸了耸肩“我们要怎么修复一个被「剪辑」过的「现实」呢?”

“我可以。”

德拉突然开口,摸了摸手中那柄沉寂无声的长剑“只要足够巨大的能量,就可以打乱密境的稳定性结构,或许…”

“不够的。”魏屿打断了她“我不知道你是何方神圣,但是要知道,就算你一刀能砍出十六点的威力,如果只是胡乱释放能量去破坏密境稳定性,在这个次生的密境破碎之后没有人知道会不会直接掉进「黑潮」,鲁莽行事除了让我们葬身「黑潮」之外没有其他用处。”

“所以?”德拉问道。

魏屿重新看向了黎里“就靠你咯,黎里女士,给我们一个方位吧。”

“你凭撒觉得我会知道该往哪儿砍嘛。”黎里上气不接下气,魏屿反手给她补了一口「理性」,说道“你的寄生虫们,在水人头被吃了两个宿主,该完成寄生了吧?现在还不能找到它们?”

不错,在水人头处被杀死后吞噬的两个新手,身上自然携带着黎里的「弓形虫」,按照先前的推理,此前经历过的一切都是在不变的空间维度里上演的,那么吞吃了携带病毒的老鼠,这只看不见的猫自然也被打上了可见的标记。

黎里看着一脸得意的魏屿,无奈地抬起了手,指向了被高高吊起的尸体“那儿。”

“你最好想清楚再说哦,这事可…”

还不等魏屿提醒黎里,德拉已经拔出刀了。

「碧落引火,四相尽焚」

“哎你先…”

恐怖的能量自黎里所指的方向迸发而出,紫色的「理性」能量瞬间将那具尸体灼烧成干瘪的黑炭,然后狠狠地在空间中撕开一个苍白的裂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锐的惨叫声从落刀处响起,下一刻,一股不可言喻的奇形之物从裂隙中挤出,盘踞在德拉的面前,试图阻止她的行动。

但那显然是螳臂挡车,德拉甚至没有正眼看上一下,手中的长刀挥出,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湮没于洁白的光晕——过于猛烈的轰鸣造就了一个无声的世界。紧接着,这个无声的世界在瞬息之间骤然破碎,天地间的一切都被看不清模样的紫色涡流吞没,连那奇形之物也不例外。

相对应地,周围的密境顷刻间崩溃。

“这女人…感觉还不止十六面的实力啊…”魏屿喃喃自语“到底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下一刻,温暖的苍白吞没了众人——密境崩塌了。

糟糕,余清榠!魏屿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四处寻找着女人的下落。

然而最先迎面撞来的,便是那古怪的奇形之物,居然没有被德拉一刀斩灭,也是命大。

就在魏屿伸出手去触碰那造物的时候,后者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收缩,向内生长,最终凝缩成了一只成人大小的雪白蠕虫。

这种昆虫名叫雪蚄,是灾厄爆发之后演变出来的新物种,因为仅生于秋末寒冬,加之通体雪白,因此受名雪蚄。

此外,因为雪蚄这种昆虫也有类似于萤火虫的生物光化学机制,并且具有极强的光敏性,能在夜里为迷失雪地的旅人照明指路,通往灯火通明的城市,故而也有“夏萤冬蚄”一说。

不过这么大的雪蚄,他还是第一次见。

随着漫无目的的坠落,魏屿一屁股坐在了荒芜的山坡上,躺在他面前的,已然不再是那只雪蚄。

“雪裳?”魏屿惊愕道。

眼前那滔天的黑色和城市的废墟,可不就是自己刚刚入梦时的场景吗?

“彬桑,能听得到吗?”魏屿赶忙敲了敲通讯器。

通讯器那边传来吱吱呀呀的声响,随即恢复了通讯“在的,老板。”

“密境分析。”

“不用分析了,你还在「梦壳层」。”华绵彬说道“不过现在是在主梦境中。”

“这样。”魏屿看着眼前躺在香氛氤氲中酣睡的少女,不由得感叹道“现在的雪裳似乎比上次见面的时候年轻不少,现在是「噩梦」的最外层吗?”

“从「绪质化」程度来看,是的。”华绵彬说道“刚刚你的信号一直在闪烁,甚至出现在了「梦核」,这可给我吓坏了。”

“真是乱七八糟的。”魏屿忍不住吐槽道“那个用刀的女人也很奇怪,你有搜索到她的信息吗?”

“没有。”华绵彬给予了否定的回答“无论是「墓园」的高级调查员名单,还是暗网上赫赫有名的顶尖民间调查员,都无法检索到有关这个德拉的信息。”

“那一刀,至少十年的功力。”魏屿回想起那毁天灭地的一刀,忍不住咋舌。

“呜…”一旁的雪裳似乎被吵到,睡眼惺忪地揉了揉脸,一脸懵懂地看着眼前的陌生男人。

“你现在是不是该尖叫了。”魏屿尴尬一笑,自我调侃道。

雪裳仍是一脸朦胧,转过身,从竹编的篮子里拿出两块烘培面包,给魏屿递了一块。

“你吃。”女孩的脸上满是纯白的无邪“姥姥做的,可好吃了。”

魏屿没有接过面包,在外面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不吃也没关系,我跟你说哦,我马上就要离开村子了。”雪裳哼了一声,满脸得意地说道“我被城里最有名的艺术学校录取啦,很厉害吧!”

“哎,等会。”女孩看着魏屿一脸的漠然,这才反应过来几分“你…不是村里人?”

然后就是迟来的尖叫。

当然,也不愧是资深调查员,魏屿仅仅一句话就轻而易举地安抚好了女孩的情绪。

“你真的是三七艺高的学生…学长?”雪裳的眼里几乎要有星星蹦出来“你快跟我说说,学校的大门是不是比村长家的房子还大?画室是不是比三个牛棚都大?还有还有…”

就在魏屿静静听着女孩的倾诉时,周围异变突生:天上的烈日迅速坠落,黑夜取代白昼,转而间,白日又夺回了制空权,黑夜与白天在须臾之间迅速转换,而面前的女孩也迅速长大,身上的衣物也随着时间的流动而发生了渐变。

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周围的景色就更迭为了一片荒芜的草地,时间的高速流动产生了强烈的反胃感,魏屿差点要一口吐出来。

如前所述,「噩梦」是以某一情绪为奇点揽括相关现实构筑而成的密境,因此本身就不具备强逻辑性,因此随时可能发生时间和空间的无逻辑变动,在「梦壳层」最为常见。

“老板,看来你的「超限综合症」还是没有好转啊。”耳边传来华绵彬的声音。

“少废话,不就是晕车吗。”魏屿啐了一口。

“可能会引起老毛病。”

魏屿没有回应,带着浑浑噩噩的脑子处张望,眼前的一幕却令他愣住:

漫天飞舞的「灰犀牛花」中,一处独一而存的极光刺破天幕,温柔地笼罩在女孩的头顶,为她驱散漫天的黑霭,点点雪白忽而落下,一点点地掩埋住她面前的坟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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