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烬三人动作麻利地换上了边军斥候的皮甲。冰冷的甲片贴着皮肤，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和汗臭味。狗子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大当家，这玩意儿穿着可真别扭，跟套了个龟壳似的。”
陈烬将斥候的弯刀在腰间调整好位置，冷声道：“别废话，想活命就得像那么回事。王山，你箭术好，一会儿找机会先射他们的头儿。”
王山默默点头，将那把三石硬弓握得更紧了些，眼神锐利如鹰。
峡道内，之前战斗的痕迹已经被简单清理，但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却像是无形的警告。
没过多久，峡道入口处再次出现了晃动的人影。这一次，来的人明显更多，足有十个，队列也更加紧密，显然是接到了之前斥候遇袭的警报，提高了警惕。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军官，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眼神凶悍地扫视着两侧的山林。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那帮毛贼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我们边军的人！”刀疤军官低声喝骂着，催促队伍前进。
陈烬三人屏息凝神，如同三尊石像般潜伏在树丛后。看着敌人一步步踏入死亡陷阱，陈烬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一种猎人即将捕获猎物的兴奋。
“三十步……二十步……”陈烬在心中默数。
就在那刀疤军官走到伏击圈中心，正侧头观察一处可疑的灌木丛时，王山动了！
没有丝毫预兆，弓弦“嗡”的一声闷响，一支狼牙箭如同黑色的闪电，撕裂空气，直奔刀疤军官的咽喉！
“噗！”
刀疤军官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那支箭矢便精准地洞穿了他的脖颈，箭尖从后颈透出，带出一蓬血雾。他脸上的凶悍瞬间凝固，双目圆睁，难以置信地捂着喷血的喉咙，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头儿！”
“有埋伏！”
剩下的九名边军斥候顿时大乱，纷纷拔刀举弩，惊恐地四下张望。
“杀！”陈烬暴喝一声，与狗子同时从藏身处跃出！
他们身上穿着边军的号服，这突如其来的“自己人”攻击，让那些斥候一时间有些发懵。
“你们……”一个斥候刚想质问，陈烬已经如猛虎般扑到他面前，手中的斥候弯刀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直接抹向他的脖子！
“嗤啦！”
鲜血飙射！
那斥候的疑问永远留在了喉咙里。
狗子也学着陈烬的样子，仗着对方一瞬间的迟疑，手中的短刀如同毒蛇吐信，狠狠刺入另一名斥候的肋下！
“呃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
陈烬和狗子如同两柄尖刀，狠狠扎进了这群乱了阵脚的斥候之中。他们本就是山贼中的悍勇之辈，此刻又占了偷袭和对方混乱的便宜，更是如鱼得水。
王山也没有闲着，射出致命一箭后，他立刻弃弓拔刀，从另一侧包抄过来，刀法虽然不如陈烬凌厉，却也沉稳老辣，转眼间便砍翻了一名试图反击的斥候。
这完全是一场不对称的屠杀。
这些边军斥候虽然精锐，但在首领被瞬间秒杀，又被穿着“自己人”衣服的敌人近身突袭的情况下，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
不过片刻功夫，十名斥候便尽数倒在了血泊之中。
陈烬胸膛剧烈起伏，脸上沾染了几点温热的鲜血，眼神却愈发冰冷。
“快，老规矩，扒光，处理掉！”
三人再次手脚麻利地开始打扫战场。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更加熟练。很快，十具光溜溜的尸体被拖进了密林深处掩埋。缴获的衣甲兵器，则被他们迅速收集起来。
“大当家，这些……还带回去？”狗子看着堆积起来的兵甲，有些迟疑。
陈烬抹了把额头的汗，沉声道：“带上，都是好东西，留着有用。我们得赶紧回寨子了，边军主力估计已经到山口了！”
三人不敢耽搁，扛着沉重的战利品，循着来路，快速向黑风寨方向撤去。
当陈烬带着王山和狗子气喘吁吁地赶回寨墙时，山下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山口之外，黑压压一片全是官军！旌旗如林，刀枪如麦浪般起伏，粗略估计，至少有五百之众！队列森严，甲胄鲜明，一股铁血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与山下那威武雄壮的军容相比，黑风寨简陋的寨墙和稀稀拉拉的山贼，简直如同土鸡瓦狗。
“大当家！您可算回来了！”赵天龙和几个头目焦急地迎了上来，脸上满是惊惶之色，“官军……官军主力真的攻上来了！”
“看这阵仗，怕是不止五百人！”王山倒吸一口凉气，脸色也有些发白。
“慌什么！”陈烬厉声喝道，强行压下心中的震动，“人多又如何？我们有天险可守！”
他目光扫过寨墙上那些面露惧色的山贼，心中清楚，此刻士气最为重要。
“弓箭手准备！”山下一个身披重甲的将领拔出腰间佩刀，向前一指，厉声喝道：“攻！”
“呜——”苍凉的号角声响起。
“杀啊！”
数百名边军齐声呐喊，如同潮水般向着黑风寨的山口涌来！
“放箭！放箭！”
随着边军将领一声令下，密集的箭雨如同蝗虫过境般，铺天盖地向着寨墙射来！
“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不绝于耳，箭矢狠狠钉在寨墙的木桩上，发出“笃笃笃”的闷响。
“啊！”
“我中箭了！”
寨墙上的山贼顿时乱作一团，他们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平阳县的鹰扬卫放箭，稀稀拉拉跟放烟花似的，哪像这般凶猛！
不断有山贼中箭倒下，惨叫声此起彼伏。
“都趴下！找掩护！”陈烬一边大吼，一边将一个吓傻了的山贼按倒在地。
山贼的弓箭手也试图还击，但他们的箭矢射程和准头都远不如边军，零星的箭矢落在边军阵中，根本无法造成有效杀伤，反而激起了对方更猛烈的火力压制。
“滚石！檑木！给老子砸！”陈烬见弓箭对射完全处于下风，当机立断下令。
早已准备好的滚石檑木被山贼们合力推下山坡。
“轰隆隆——”
巨大的石块和沉重的圆木呼啸而下，砸向正在向上攀爬的边军。
“小心！”
“散开！”
边军虽然阵型严密，但面对这种从天而降的重物，也不得不暂避锋芒。几名躲闪不及的边军被滚石砸中，顿时筋断骨折，惨叫着滚落山下。檑木更是威力巨大，一旦砸中人群，便是一片人仰马翻。
一时间，边军的攻势稍稍受阻。
但边军毕竟是百战精锐，很快便调整了阵型，以小队形式分散前进，利用地形掩护，继续向上猛攻。滚石檑木虽然能造成一定骚扰，却无法从根本上阻止他们的推进。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边军逼近寨墙，寨墙上的山贼们压力越来越大，已经有头目开始动摇。
“大当家，顶不住了！官军太猛了！”一个脸上带疤的头目哭丧着脸喊道。
“是啊大当家，再这么下去，寨墙就要被攻破了！”
陈烬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山下如同蚂蚁般涌上来的边军。他知道，如果不能给对方造成巨大的打击，挫败其锐气，黑风寨今日必破！
库存的滚石檑木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震天雷！”陈烬猛地回头，对着赵天龙吼道：“把剩下的震天雷都给老子拿上来！”
赵天龙闻言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决然：“好！”
很快，几个喽啰抬着几口沉重的箱子跑了上来。箱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一颗颗拳头大小，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色陶罐。
这便是黑风寨最后的杀手锏——震天雷！
“听我号令！”陈烬抓起一颗震天雷，掂了掂分量，目光如炬，“等他们再靠近些，给老子狠狠地砸下去！让这帮狗娘养的尝尝咱们黑风寨的厉害！”
边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冲到了寨墙下不足三十步的距离，开始架设简易的云梯。
“就是现在！点火！扔！”陈烬一声令下！
几个胆大的山贼立刻上前，用火折子点燃了震天雷的引线。
“滋滋滋——”引线冒出刺鼻的白烟。
“扔！”
一颗颗冒着烟的震天雷被奋力投掷出去，如同黑色的死神，划过一道道弧线，落入了冲锋的边军人群之中！
那些边军士兵从未见过此等物事，只当是山贼投掷的普通石块，并未在意。
然而，下一刻！
“轰！！！”
“轰隆！！！”
接连数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如同晴空霹雳，猛然在山道间炸开！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碎石、断木、残肢断臂夹杂着泥土，被巨大的冲击波掀起数丈之高！
爆炸中心，数十名边军瞬间被炸得血肉模糊，尸骨无存！稍远一些的，也被震得七窍流血，东倒西歪，惨叫声响彻山谷！
整个战场，仿佛在这一瞬间静止了。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爆炸惊呆了！
寨墙上的山贼们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炸了！炸了！哈哈哈！”
“大当家威武！震天雷威武！”
而山下的边军，则彻底陷入了混乱！他们何曾见过如此恐怖的武器？这简直是妖术！
阵型大乱，攻势瞬间瓦解！侥幸未死的士兵，无不面露惊恐，纷纷向后溃逃。
山下中军，负责指挥攻山的边军统帅杜远山，正举着千里镜观察战况。当那几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传来，以及随之而起的火光浓烟时，他手中的千里镜“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那是什么东西？！”杜远山脸色煞白，声音都有些颤抖。
他戎马半生，大小阵仗经历过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威力的武器！仅仅几声爆炸，他派出的先锋部队便死伤惨重，阵型大乱！
“将军，山贼……山贼使用了妖法！”一个亲兵连滚爬地跑回来，神色惊恐地禀报。
“妖法？”杜远山眉头紧锁，他自然不信什么妖法之说，但那爆炸的威力，确实超出了他的认知。
“报——将军！前锋营损失惨重，请求后撤！”
“报——弟兄们都被那怪雷吓破了胆，不敢再攻了！”
战报接踵而至，无一不是坏消息。
杜远山看着黑风寨那在硝烟中若隐若现的寨墙，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他这次奉平阳县令赵志敬之命，前来剿灭黑风寨，本以为是手到擒来之事，没想到这小小的山寨，竟然藏着如此厉害的杀器！
若是强攻，就算能拿下黑风寨，恐怕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为了赵志敬那点私事，折损自己这么多精锐，值得吗？
杜远山是个精明人，他可不想当这个冤大头。
“鸣金！收兵！”杜远山沉吟片刻，果断下令。
“将军，这……”副将有些迟疑，“就这么退了？赵县令那边……”
“赵志敬？”杜远山冷笑一声，“他儿子被人掳了，关老子屁事！想让老子的弟兄们给他卖命，也得看看他出不出得起价钱！”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传令下去，大军后撤十里扎营。另外，派人去告诉赵志敬，就说黑风寨贼人凶悍，更有威力巨大的火器，非五千贯犒赏，本将绝不再发一兵一卒！否则，老子立刻带兵回北境！”
副将闻言，心中一凛，暗道将军高明。这既保存了实力，又能趁机敲诈赵志敬一笔，一举两得！
“铛铛铛——”
急促的鸣金声响起，正在溃逃的边军如蒙大赦，纷纷掉头向山下逃去，片刻间便退得干干净净。
寨墙之上，山贼们看着潮水般退去的官军，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官军退了！我们打退官军了！”
“大当家万岁！黑风寨万岁！”
无数山贼将陈烬高高抛起，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们做梦也没想到，面对如此强大的边军，他们竟然能守住寨子，还将对方打退了！
陈烬任由他们欢呼，脸上也带着笑容，但心中却是一片雪亮。
危机，并没有解除。
震天雷已经用完了，若是边军卷土重来，黑风寨将再无依仗。
但他知道，此刻，是收拢人心，彻底掌控黑风寨的最佳时机！
待众人情绪稍稍平复，陈烬从人群中走出，登上寨墙最高处的一块巨石。
他目光缓缓扫过下方一张张激动而崇拜的脸庞，声音沉稳而有力：
“弟兄们！今天，我们打退了官军！我们守住了黑风寨！”
“大当家威武！”山呼海啸般的应和声再次响起。
陈烬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但是，官军随时可能再来！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他话锋一转，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从今天起，黑风寨，要立下新的规矩！”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人，犯过什么事！从今往后，只要是我黑风寨的弟兄，就必须拧成一股绳，听从我的号令！令行禁止，不得有误！”
“谁敢阳奉阴违，勾心斗角，败坏山寨，休怪我陈烬的刀不认人！”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朴刀，狠狠插在脚下的石头上，刀身嗡鸣不已！
“我陈烬在此立誓！只要大家同心同德，我必带领大家，在这乱世之中，杀出一条活路！让弟兄们都能吃饱饭，穿暖衣，不受人欺辱！”
“若是做不到，我陈烬，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一番话掷地有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往无前的决绝！
所有山贼都被他这股气势所慑，纷纷单膝跪地，齐声高呼：“我等愿誓死追随大当家！万死不辞！”
赵天龙和王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和一丝……释然。
黑风寨，从今日起，才算是真正迎来了它的主人。
陈烬看着下方黑压压跪倒一片的山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立威只是开始，真正的挑战，还在后头。
他娘的，这山大王当得，还真他娘的刺激！
只是，那震天雷用完了，下次官军再来，又该如何应对？
陈烬的目光投向山下，眼神深邃。
看来，得想办法，搞点更厉害的家伙事儿了……而且，钱，也得赶紧搞到手！杜帅那老狐狸，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