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逆命火种焚宿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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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瑶池城的晨雾裹着焦香,莲池水面浮着层琉璃色的薄油。女童蹲在苍龙骸骨旁熬糖,铁勺搅动时带起的漩涡里沉着星砂,砂粒碰撞声竟与昨夜龙吟残响共鸣。瘸腿乞丐倚着断角磨刀,刀刃刮下的青铜碎屑坠地即燃,火苗中浮出三百年前战场同袍的面容——那些被他亲手埋葬的弟兄们,此刻正在火中重复着临终遗言。

老东西,你欠的债该还了。药铺学徒突然开口,嗓音却是战死副将的腔调。他脊背的艾草纹扭曲成阵亡名录,每个名字都渗出暗红血珠。茶肆老板娘刚捧出的糖罐咔嚓裂开,罐底黏着的不是蜜糖,而是当年她毒杀税吏未用完的砒霜。

苍龙骸骨突然震颤,尚未散尽的噬魂蛊浆从骨缝渗出,凝成张泛黄的债契。契文浸着女童的糖霜、瘸腿乞丐的血痂、甚至琉璃蜘蛛的断腿,字字句句皆映着瑶池城众生未偿的孽债。学童的混沌火劈向债契,火焰却被契文吸收,在虚空烧出更深的罪状——他翻阅禁术典籍时遗漏的焚魂咒,正刻在某页边角发霉处。

逆命火种该燃了。女童突然扯开糖甲,心口疤痕中迸出萤火。那火光不似混沌焰暴烈,却裹着茶肆蒸笼的暖意、书院孩童的嬉闹、瘸腿乞丐教孤儿编鞋时的沙哑哼唱。琉璃蜘蛛吐出本命丝缠住债契,蛛丝遇火即熔,将契文烙在女童脊背。

瘸腿乞丐的断刀突然暴起,刀柄缠绕的草绳勒住他脖颈:降书是你写的,血债该你偿!他额角青筋暴起,却反手将刀刃捅进自己心窝,污血喷溅在债契上竟凝成仁字。虚空中的战场景象突然扭曲,同袍们的亡魂从火中走出,接过他手中草鞋继续编织。

药铺学徒的瞳孔完全变成艾草灰,他撕开胸膛掏出腐烂半截的良心,那团血肉遇风即燃,烧穿了债契上自己的名字。茶肆老板娘抓起砒霜塞进口中,剧毒触及糖霜甲胄竟凝成解药,顺着她眼角的皱纹淌成清河,洗净了契文中的血渍。

苍龙骸骨在火光中崩解,龙骨碎成三百块令牌悬浮半空。每块令牌都映着段往事——女童偷藏糖人时打翻的烛台、学童私阅禁书时抖落的火星、甚至初代灵胎剜心前偷埋的情种。琉璃蜘蛛的断腿突然暴长,蛛丝缠住令牌拼成星舟,船头撞角正是陆璇玑的婚书残页。

逆命不是违抗,是选择。女童踏着星舟跃向债契核心,萤火烧穿的窟窿里露出骇人真相——所谓宿债不过是噬魂蛊织的网,那些愧疚、悔恨、恐惧,皆是蛊虫最爱的饵料。学童的混沌火顺着星舟轨迹蔓延,火焰里浮现他父母被炼成丹时的场景,他们竟在火中微笑挥手。

债契突然暴长獠牙,契文化作锁链缠住星舟。瘸腿乞丐的草鞋在虚空燃烧,鞋底星斑凝成钥匙,插入契文最深的罪字锁孔。茶肆老板娘咳出的砒霜凝成利刃,劈碎缠着药铺学徒的怨魂锁。当最后一道锁链崩断时,整张债契蜷缩成团,露出内里跳动的蛊心。

女童的萤火刺入蛊心瞬间,瑶池城地脉深处传来初代灵胎的长叹。星舟承载着众生宿债撞向莲池,池水蒸腾成雾,雾中浮现三百座因果牢笼——羽族长老的悔婚契、魔族少主的血誓书、甚至天蛛族长的猎食令,皆在逆命火中化作飞灰。

琉璃蜘蛛在灰烬中重铸八腿,蛛丝裹着残存的萤火凝成新碑。碑文不再是初代的手书,而是茶娘熬糖的火候口诀、学徒辨药的歪诗、老乞丐编鞋的针脚图。苍龙骸骨彻底消散处,一株赤莲破土而出,莲心坐着个糖人,眉眼与女童儿时偷藏的那枚一模一样。

债还了,火种该传了。学童将婚书残页埋入莲根,转身时发梢已染星霜。瑶池城的晨钟在此时敲响,瘸腿乞丐教过的孤儿们跑过青石板,鞋底新纳的艾草纹渗出清香,冲淡了空中未散的焦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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