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莲树的新枝垂下一缕炊烟,烟尾系着茶肆老板娘崩口的熬糖勺,勺柄刻满各族稚童的牙印。女童赤脚立于树梢,足尖星斑与炊烟共鸣,竟在虚空勾出一柄歪斜的尺——尺身是铁匠铺的废铁屑,刻度是寡妇浣衣搓出的情丝结,尺尾坠着瘸腿乞丐没编完的草鞋。星河在尺影中扭曲,九重天残存的罡风撕扯尺身,却撕不碎尺上沾着的糖渍。
“量天需用凡尘尺。”少年遗孤割破掌心,血珠滚过尺面,铁屑吸饱血气凝成实体。茶肆老板娘突然抡起铜勺砸向自己的熬糖锅,锅底焦糊的糖垢混着星砂溅上尺身,烫出第一道刻度——“苦”。铁匠的锤头紧随其后,捶打声将寡妇们的情丝夯入尺骨,第二道刻度“甜”在火星中成型。孩童们捧着偷藏的糖人蜂拥而上,糖渍填满刻度间隙,尺尾草鞋无风自动,在虚空踏出“烟火人间”四字。
天穹裂缝中伸出青铜巨掌,掌心浮刻着初代灵胎封印的伪天纲。巨掌握向红尘尺的刹那,女童撕下心口莲纹,糖浆裹着沧溟水泼向尺身。赤莲根系自地脉暴长,缠住巨掌指节,根系间浮现初代灵胎最后的记忆:矿洞最深处,男人用崩口的凿子在石壁刻下“量天尺当以人心为铁”,凿下的碎石被他偷偷混入大婚的喜糖。
红尘尺骤然暴长,尺锋扫过星海。被量过的星砂纷纷坠地,砂粒内里竟是蛀空的蛊壳;天河波涛在尺下现形,不过是初代灵胎剜心时溅出的血珠。少年遗孤的琴弦忽而崩断,断弦缠住青铜巨掌,弦音震碎掌纹中的“天命”二字。茶肆老板娘趁机将整锅沸糖泼向裂缝,糖浆裹着九重天残骸凝成一面镜子——镜中映出的并非神明,而是瑶池城某个清晨:瘸腿乞丐教孤儿编鞋,铁匠偷塞给寡妇半块铁,女童蹲在莲池边洗去糖甲上的血。
“原来诸天不过三寸宽。”女童轻笑,红尘尺横贯星河。尺影过处,被丈量过的星域纷纷坍缩成青石板上的裂纹,裂纹中渗出糖浆修补虚空。野猫叼着半块喜糖跃上尺锋,糖块内初代灵胎的残魂忽然睁眼,抬手在尺尾补完最后一笔——草鞋踏出的“人”字,捺脚处沾着矿洞深处的血锈。
当星河重归平静时,红尘尺碎成星砂。砂粒坠入瑶池城,铁匠铺的废铁屑重铸成锄,寡妇的情丝纺成布,茶肆的熬糖勺缺口处开出赤莲。女童倚着赤莲树,望着掌心初代灵胎的玉简,简上浮出最后的尺诀:“量尽诸天,不如量透炊烟三缕。”树梢的无字天书忽然自燃,灰烬凝成新的扉页——页角茶渍为“凡”,铁屑拼“心”,糖渍点“劫”。
星海尽头亮起万家灯火,火光中浮出一柄新的红尘尺。尺身是学童描红的笔迹,刻度是混沌兽啃剩的果核,尺尾飘着陆璇玑未烧完的婚书。野猫追着尺影跃入星河,涟漪荡开处,隐约可见新的量度正在生成——以稚子笑闹声为基准,以糖人竹签为标尺,量出的天道终有了人情味的皱褶。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