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城的废墟上飘着猩红的雾霭,赤莲新芽的根须钻入地缝深处,贪婪吮吸着尚未散尽的黄泉残液。李寡妇的孩儿蜷缩在断墙下,手中那枚蚀刻血纹的铜钱突然发烫——钱孔中渗出粘稠的黑血,血珠落地竟凝成半枚青铜鬼玺的轮廓。孩童的指尖刚触及玺印,整条手臂瞬间爬满青紫尸斑,童声陡然变得阴森:娘...天要裂了
仿佛应验这声低语,穹顶传来琉璃碎裂的脆响。女童抬头望去,昨夜红鸾朱砂泪映照的晴空,此刻正被蛛网般的裂痕撕扯。裂痕深处翻滚着幽冥鬼火,一具青铜巨棺的尖角刺破天幕,棺盖上密密麻麻钉着噬情蛊,每只蛊虫尾针都勾着道扭曲的魂魄。铁匠铺方向突然传来金铁交鸣声,那些被黄泉腐蚀的兵器残片凌空飞起,在半空拼合成百丈长的锁链,链节间浮出九幽敕令的阴文。
终究是来了...女童的白发无风自动,发梢星砂凝成光刃割向腕间。血珠尚未坠地,碧落海方向炸起滔天浊浪——十三艘腐木鬼船破水而出,船首悬挂的招魂幡上,赫然绣着初代灵胎与红鸾执玺对弈的图腾。船身撞上礁石的刹那,海面浮出万千白骨手臂,托着块残缺的青铜鬼玺缓缓升空。玺纽雕着獠牙鬼首,玺身裂纹中渗出孟婆熬汤时的絮语:阴兵过境,活人退散...
鬼玺与天穹裂痕相接的瞬间,瑶池城地动山摇。茶肆老板娘瘫坐的糖浆废墟突然塌陷,露出深埋的往生台基座——台面裂痕中伸出枯槁鬼手,攥着把锈迹斑斑的青铜钥匙插入鬼玺缺口。喀嚓机括声震得人耳膜生疼,裂天处垂下九条玄铁锁链,链尾拴着三百具冰棺轰然坠地。棺盖被震开的刹那,阴寒尸气凝成实质,铁匠刚抬起的熔炉竟冻成冰坨。
恭迎少主归位——
腐木鬼船上传来整齐的嘶吼,冰棺中缓缓坐起九名黑袍人。他们掀开兜帽的瞬间,李寡妇怀中的孩儿突然惨叫——孩童的面皮如蜡般融化,露出内里与黑袍人相同的青紫尸斑!女童瞳孔骤缩,那些黑袍人的面容,竟与她三百世转生的尸身分毫不差。为首的冰棺中伸出枯骨手指,指尖挑着半幅血帛:师妹,这阴兵借道的戏码...你可还满意?
红鸾的残魂在女童识海中剧烈震荡,腕间银铃发出刺耳鸣响。女童的白发突然暴长缠住鬼玺,发梢星砂灼烧玺身阴文:师姐,连你也要做这幽冥傀儡?话音未落,黑袍人们齐声狞笑,腐烂的声带摩擦出初代灵胎的语调:痴儿,这鬼玺本就是红鸾的本命法器!九具冰棺应声炸裂,棺中飞出九十九面魂幡插入地脉——幡面猎猎作响,每面都绣着女童前世手持鬼玺屠杀生灵的场景!
碧落海面突然升起十二座青铜鬼门。门缝中渗出粘稠黑雾,雾中浮现出阴兵军阵:无头骑兵提着滴血长矛,腐尸战车碾过星砂地面,空中飘荡着缝满噬情蛊的人皮战旗。茶肆老板娘突然发出非人尖啸,她的头颅滚落在地,脖颈断面钻出条青铜锁链,链尾拴着口雕花棺材——棺中坐着的,竟是三百年前被女童亲手封入忘川的瑶池宫主!
现在,该清算了。黑袍人们同时抬手,鬼玺迸发幽绿光芒。阴兵军阵如潮水涌向女童,所过之处星砂尽墨。女童的白发绞住最近的无头骑兵,却发现发梢星砂正被尸气侵蚀。用这个!红鸾的残魂突然凝实,她撕开自己心口,挖出半枚燃烧的朱砂泪按入女童掌心。泪珠触及鬼玺的刹那,天穹裂痕中降下血雨,雨滴在半空凝成红鸾生前的模样——她手握完整鬼玺,正将初代灵胎的魂魄钉入往生台!
女童浑身剧震,那些被刻意封印的记忆轰然解封:大婚夜红鸾盗取鬼玺并非背叛,而是为阻止初代灵胎启动阴兵大阵;所谓的噬情蛊灾祸,实为封印幽冥通道的代价;就连三百世轮回的痛楚,都是为消弭鬼玺吸收的冤孽......
师姐...你瞒得我好苦...女童的银发突然尽数染赤,发间星砂凝成红鸾惯用的银铃剑。她踏着阴兵头颅跃向鬼门,剑尖挑破十二道青铜门栓:诸天阴兵听令!鬼玺感应到真正的血脉,幽光骤然转为炽白。正撕咬铁匠的腐尸战车突然调转方向,无头骑兵齐刷刷跪倒在地,人皮战旗上的噬情蛊纷纷自焚。黑袍人们发出不甘的嘶吼,尸身如蜡般融化,露出内里初代灵胎的残魂碎片。
碧落海底传来锁链崩断之声,红鸾的冰雕真身自浪中升起。她残破的指尖轻点女童眉心,三百世封印的鬼玺秘法如洪流灌入:以情为玺,以劫为兵,这才是阴兵道的真谛...女童的白发尽数脱落,发根处钻出赤红莲纹。她将朱砂泪融入鬼玺缺口,对着初代灵胎的残魂轻叱:散!
鬼玺应声炸裂,万千阴兵化作流光回归幽冥。十二座青铜鬼门轰然闭合,天穹裂痕被星砂填补。腐木鬼船上的招魂幡无火自焚,灰烬中浮出第一百七十九劫的血纹。女童跌坐在渐渐消散的红鸾虚影旁,看着掌心血玉般的完整鬼玺,突然将玺印狠狠拍向心口:从今往后,我便是镇守阴阳的活玺...
赤莲新芽在此刻绽放,花心托着无面糖人。它手中《新纲》的残页簌簌作响,纸面浮现初代灵胎最后的笔迹:鬼玺非玺,阴兵非兵...字迹未干,碧落海深处传来新的轰鸣——退潮后的滩涂上,红鸾的银铃与初代灵胎的指骨纠缠成环,铃舌处隐约可见未成形的胎儿虚影。而瑶池城最高处的飞檐下,那滴未干的朱砂泪中,正悄然孕育着半枚血色鬼玺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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