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燃魂为灯照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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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瑶池城的夜空悬着半轮血月,赤莲花苞的根须刺穿地脉,将星砂染成暗红的脉络。李寡妇的孩儿蜷缩在断墙下,昨日被鬼玺侵蚀的右臂已化作枯骨,骨缝间钻出的却不是蛆虫,而是细如发丝的情丝——每根丝线末端都系着盏幽绿的魂灯。孩童空洞的眼眶望向天际,喉间挤出砂砾摩擦般的声响:娘...灯笼要烧起来了

仿佛印证这声低语,碧落海面突然浮起万千荧火。女童赤足踏过焦土,足踝的赤莲纹正渗出银血,血珠坠入海水竟凝成巴掌大的灯盏。铁匠铺废墟中传来叮当闷响,那些被阴兵踩碎的兵器残片正自行拼合,刀刃上浮出燃魂契的古老咒文。茶肆老板娘瘫坐在糖浆凝固的尸堆上,突然发出癫狂大笑——她的胸腔裂开,肋骨如灯架般支起,心口燃着团青紫火焰。

时辰到了。

红鸾的虚影自女童识海浮现,腕间银铃已化作灯链。她指尖轻点女童眉心,三百世轮回的记忆如油膏般注入赤莲纹。女童的白发突然无风自燃,发丝燃烧处迸溅的星砂凝成灯罩,将整个瑶池城笼罩其中。碧落海底传来锁链拖拽的闷响,十三具青铜灯台破浪而出,台座雕刻着初代灵胎剜心点灯的场景。

腐臭的阴风卷过街道,李寡妇怀中的枯骨孩童突然暴起。他撕开自己的腹腔,扯出缠绕魂灯的肠子抛向半空:烧啊!都烧起来!肠衣遇风即燃,青绿火苗中浮现女童前世点燃百万魂灯的血祭画面。茶肆老板娘的心火骤然暴涨,火舌舔舐之处,那些死于黄泉倒灌的尸骸竟摇摇晃晃站起,眼窝中跳动着同样的青焰。

女童的赤足踏过燃烧的星砂,每步落下都绽开朵血莲。她伸手抓向最近的魂灯,灯焰却突然化作红鸾的面容:师妹,这归途灯要用你自己的魂油来点。灯芯爆裂的刹那,碧落海面浮出块残缺的青铜灯碑,碑文是初代灵胎以指骨刻下的谶语:燃魂易,守灯难,归途尽头无归人。

铁匠铺的兵器残片突然凌空飞起,在女童周身拼成环形灯阵。阵眼处浮出半枚青铜灯盏,盏底粘着陆璇玑干涸的血迹。女童的赤莲纹突然剧痛,纹路间渗出银血注入灯盏——血珠触及青铜的瞬间,整座瑶池城的亡魂齐声哀嚎。茶肆老板娘胸腔的火焰暴涨三丈,火中浮现她将亲子推入蛊坑的画面;李寡妇的枯骨孩儿撕开头皮,颅骨内燃着的竟是当年被他害死的玩伴魂魄!

这才是真正的燃魂灯...红鸾的虚影愈发黯淡,她扯断银铃化作的灯链,每盏灯里烧的都是罪孽。女童踉跄后退,赤足踩碎的星砂中浮出更多记忆:三百年前红鸾跪在往生台,正是为替她承担这燃魂之痛;初代灵胎剜心点灯时,眼角坠落的血泪里映着她转世后的面容。

碧落海底突然炸起滔天巨浪,九十九具冰棺破水而出。棺盖被浪掀翻的刹那,女童浑身剧震——每具棺中都坐着个燃烧的自己,那些转世身的魂魄正化作灯油缓缓流淌。为首的冰棺伸出焦黑骨手,掌心托着盏完整的青铜灯:来啊,把我们都烧尽...

阴风裹挟着亡魂的哭嚎扑面而来。女童的白发已燃至发根,赤莲纹渗出的银血在脚下汇成血潭。她突然反手刺穿自己心口,攥住跳动的心脏按向青铜灯盏:以我魂为芯,以我血为油,这归途灯...我来点!心尖血触及灯芯的刹那,整座瑶池城的青焰骤然转金,那些被焚烧的罪孽记忆竟在火光中渐渐纯净。

茶肆老板娘胸腔的火焰突然熄灭,腐肉脱落处生出婴孩般的新肤;李寡妇的孩儿枯骨逢春,缠绕魂灯的情丝化作祈福的红绳;就连碧落海中的冰棺都浮起柔和光晕,棺中燃烧的转世身们露出解脱的微笑。红鸾的虚影在金光中凝实,她伸手抚过女童燃烧的发梢:傻丫头,燃魂灯的真正用法...是宽恕。

十二盏青铜灯台自海底升起,台座裂纹中伸出初代灵胎的残肢。女童将心血灯盏高举过头,灯焰中浮现三百世轮回的真相:所谓燃魂大阵,实为初代灵胎为消弭自身罪孽所设;红鸾盗灯叛逃,是为阻止百万生灵被炼成灯油;就连噬情蛊灾祸,都是为压制鬼玺反噬的无奈之举......

该结束了。女童的赤瞳淌出血泪,她将灯盏狠狠砸向碧落海面。金光如涟漪荡开,所过之处亡魂尽数褪去怨气。铁匠铺的兵器重归尘土,茶肆老板娘哼起温柔的摇篮曲,李寡妇的孩儿攥着红绳沉沉睡去。红鸾的虚影化作万千光点,其中最大那颗坠入女童心口:下次轮回...我等你来渡我。

当最后一缕金光消散时,赤莲花苞已绽放如日轮。花心处的无面糖人捧着《新纲》残页,纸面浮现初代灵胎最后的忏悔:灯燃罪消,魂归...字迹被晨光浸透,渐渐晕染成女童新生黑发间的赤莲纹。碧落海面浮着盏青铜灯影,灯芯处蜷缩着红鸾与初代灵胎相拥的虚影,而瑶池城最高处的飞檐下,那滴未干的朱砂泪中,正悄然孕育着半簇纯净的金色灯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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