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城的焦土蒸腾着腥甜血气,焚烧后的红丝灰烬随风盘旋,如同千万只血色飞蛾扑向残月。女童搀着少年遗孤退至茶肆废墟,他心口的赤莲花苞已缩成核桃大小,每喘一口气都带出细碎的花瓣。
小心地下!少年突然嘶声厉喝。女童足尖刚离地,青石板便轰然炸裂,铁匠腐烂的身躯破土而出——他的胸腔完全洞开,肋骨如花瓣外翻,那颗被蛀空的心脏处,正趴着只拳头大小的傀儡虫。虫壳泛着青铜冷光,背上浮凸的赎罪契三字淌着黑血,六对附肢深深扎入铁匠的脊椎神经。
虫身忽地颤动,铁匠的残躯如提线木偶般跃起,腐肉中钻出数十条红丝,丝线末端粘着碎骨与铁渣,暴雨般袭向女童。少年遗孤抓起半截焦木横挡,木屑纷飞间急喊:看虫眼!女童旋身避过红丝,白发绞住铁匠左臂一扯——傀儡虫的复眼赫然是两颗缩小的人头,正是茶肆老板娘失踪的丈夫与幼子!
剜出来!少年咳出带花瓣的血沫,琴弦残丝缠住铁匠脖颈。女童的赤莲纹蔓至右腕,星砂凝成柳叶刀刺入虫壳缝隙。刀刃触及虫身的刹那,傀儡虫发出婴啼般的尖啸,铁匠的残躯猛然炸裂,腐肉间迸出更多青铜虫——每只虫壳都刻着不同的罪状:偷寿三载夺人姻缘弑亲子求富贵……
虫群振翅腾空,翅膀摩擦出《往生咒》的曲调。女童的白发织成密网罩下,却见虫群突然转向,扑向正在咳血的少年遗孤。它们要寄生完整的魂魄!女童猛然醒悟,星砂火铳连发却击空——虫群竟穿透星砂,径直钻入少年七窍!
少年仰头发出非人惨嚎,皮肤下鼓起数十个游走的肉瘤。他反手扯开衣襟,心口的赤莲花苞彻底枯萎,取而代之的是傀儡虫钻出表皮的可怖景象。杀了我…趁还能控制…少年双目泣血,残存的左手死死攥住女童腕间赤莲纹,去红颜阁地宫…虫母在…
最后半句话被虫鸣淹没。少年脊柱突起尖锐骨刺,脖颈反折成诡异角度,五指化作虫足刺向女童咽喉。女童的白发绞住他手腕,星砂顺经络灼烧傀儡虫,却在虫壳上撞出火星——这些罪孽所化的毒虫,竟不惧星砂净化之力!
碧落海方向传来闷雷般的震动。女童咬牙斩断少年右臂,断肢落地即化作虫群。她借力跃上残檐,见海面浮出红颜阁地宫的青铜穹顶,无数傀儡虫正从通风口涌出,在空中汇成赎罪二字。
原来这就是赎罪契…女童撕裂袖口裹住渗血的赤莲纹,想起初代灵胎在三百年前设下的邪阵——将众生罪孽炼成傀儡虫,噬心洗罪。白发缠住海面浮冰,她踏冰疾驰,身后是遮天蔽日的虫群与少年彻底异化的嘶吼。
地宫石门刻着初代灵胎的忏悔诗,字缝里塞满人牙。女童以星砂凝成重锤破门,腐臭的阴风扑面而来——万千青铜棺椁悬于穹顶,棺底垂落的红丝缠着尚未孵化的虫卵。地宫中央的祭台上,红鸾冰雕的心口插着把噬情剑,剑柄缠绕的虫母正产下带血丝的卵。
师姐,连你也成了养虫的器皿?女童的白发刺向虫母,却见红鸾冰雕突然睁眼,泪珠化作血刃斩断发丝。虫母振翅掀起腥风,露出腹部的真容——那竟是初代灵胎缩小千倍的头颅,双目嵌着茶肆老板娘的朱砂骨!
痴儿,这才是真正的赎罪。虫母发出初代灵胎的声音,三百具棺椁应声开启,爬出的傀儡虫皆长着瑶池百姓的面孔。女童的赤莲纹骤然崩裂,银血浸透足下法阵——正是当年红鸾为护她而布的净业阵,阵眼处静静躺着半枚糖人,正是少年遗孤偷偷藏起的信物。
虫群如黑潮压顶的瞬间,女童捏碎糖人。琥珀色的糖浆混着银血渗入法阵,地宫突然剧烈震颤。红鸾冰雕的心口迸裂,噬情剑倒飞而出,将虫母钉死在忏悔诗碑上。万千傀儡虫发出最后哀鸣,化作血雨淋在青铜棺椁上,那些罪状文字渐渐消融,露出底下被掩盖的真相——每句赎罪契后,都跟着行小字:代师受过,红鸾泣血。
女童跪在血雨中,看着虫母尸体里滚出的记忆珠。珠子映出三百年前地宫中的场景:红鸾跪求初代灵胎收回邪术,自愿将众生罪孽引入己身。而那只噬心虫母,正是她破碎的情魄所化……
碧落海面突然传来巨响。女童回首望去,彻底异化的少年遗孤已追至地宫入口,他背后展开的虫翅上,密密麻麻刻着新生的罪契:宁负苍生不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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