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因果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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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瑶池城的废墟浸在血色的暮霭中,焚尽的赤莲灰烬被咸涩的海风卷上半空,像是无数未燃尽的纸钱。女童跪坐在焦土裂谷边缘,掌心托着那块从火中浮出的血玉,玉中红鸾的残影正随着光影扭曲,指尖虚点向碧落海深处——那里浮着一座被藤壶覆盖的青铜镜台,锁链缠绕的镜框上隐约可见断裂的碑文:“因果循环,镜照本真”。

“那是...往生镜的残骸?”茶肆老板娘抱着婴孩踉跄走近,襁褓中的孩子突然伸出青白的小手,心口银丝“嗖”地缠上女童腕间的赤莲纹。银丝绷直的刹那,血玉“咔嚓”裂开,玉屑凝成红鸾的虚影:“师妹,该见见真正的因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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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海突然翻涌如沸,退潮的浪涛撕开海面,青铜镜台的全貌终于暴露在天光下——三丈高的镜面布满蛛网裂痕,每一道裂痕中都嵌着颗赤莲子大小的眼珠。那些眼球咕噜转动,瞳孔里浮动着细碎的影像:女童前世剜骨、红鸾泣血布阵、少年遗孤魂魄碎裂......镜框上雕刻的并非寻常花纹,而是三百具交叠的冰棺浮雕,每具棺盖都半启着,露出内里额点朱砂的女子尸身。

女童的白发绞住镜台边缘,足尖刚踏上覆满青苔的石阶,整座镜台突然震颤。嵌在裂痕中的眼球齐齐爆开,血水在空中织成猩红帷幕——帷幕上映出的,竟是女童从未见过的场景:

三百年前的中秋夜,红鸾独自跪在星砂阵中,手中攥着把噬情剑。剑锋没有刺向初代灵胎的冰雕,而是穿透她自己的胸膛!鲜血喷溅在阵眼处的青铜镜上,镜面吸收血液后浮出一行字:“以血饲镜,可见因果”。红鸾颤抖着割开手腕,任由鲜血浸透镜框,镜中渐渐浮现的画面让她瞳孔骤缩——女童转世后的每一世,都将亲手斩杀她的化身!

“原来她早知结局......”女童的赤莲纹骤然收缩,腕间银丝勒入皮肉。画面中的红鸾突然转头,隔着三百年的时光与她对视,染血的唇瓣开合:“现在你明白了?这九世劫...本是为斩断你我共生的孽......”

镜台轰然炸裂,碎片如利刃四溅。女童翻身跃起,星砂凝成屏障的瞬间,最大的镜片却穿透防御,径直没入她的眉心——

剧痛中,她堕入了一片虚无之境。

脚下是浩瀚星海,每颗星辰都是一段蜷缩的因果线。女童的赤莲纹自动蔓延,银血顺着足底渗入星海,刹那间,万千星辰同时亮起!她看见自己以不同身份活过的每一世:有时是屠灭红鸾宗门的冷面剑修,有时是被红鸾养在深闺的病弱孤女,甚至有一世...她竟是初代灵胎的转世身,亲手将噬情蛊虫塞进红鸾的耳道!

“这是...轮回的真相?”女童踉跄跪地,星砂从指缝间流逝。远处突然亮起刺目血光,她走近一看,竟是面悬浮的巨镜——镜框由白骨堆砌,镜面光滑如深渊,映不出任何倒影。

“因果镜,照前尘,现往生。”红鸾的声音自镜中传来,带着无尽悲凉,“你可知为何九世劫必须由你亲斩?”

镜面泛起涟漪,画面切换至混沌初开时:云海中并蒂生着两株赤莲,一株承阳,一株载阴。双莲根系纠缠,共享混沌之力,直到某日天火降世,阳莲为独占生机,竟生生撕开纠缠的根须!阴莲残根坠入凡尘,化出女童魂魄;阳莲则修成初代灵胎,却因根基残缺生出心魔...

“你我本是同根!”女童的赤莲纹突然暴凸,银血从眼角渗出。镜中画面疾转:红鸾夜探密室,从初代灵胎心口剜出半枚赤莲心;她在星砂阵中将莲心一分为二,一半喂入女童襁褓,另一半埋入自己魂魄......记忆如潮水倒灌,女童终于看清真相——所谓九世劫,不过是红鸾替她承担了另一半因果!

镜面突然浮现裂痕,红鸾的虚影自裂缝中挤出。她心口插着女童前世的星砂刃,指尖轻触镜面:“当年我篡改千傀术,将阵眼刻入婴孩脊骨,便是要引你入局......唯有你亲手斩尽我的九世化身,才能将双莲因果彻底分离......”

海啸般的刺痛席卷识海。女童看见自己每一世斩杀红鸾时,对方眼中都含着笑——那笑不是解脱,而是欣慰。最痛的记忆在镜中炸开:红鸾大婚夜独坐喜床,将噬情蛊虫引入自身经脉,只为让女童转世时不染罪孽......

“住手!”女童的白发绞住镜框,星砂混着银血泼向镜面。因果镜发出悲鸣,镜中红鸾的身躯开始消散:“阿沅,接下来的三劫......莫看我的脸......莫听我的声音......只需记得,灰烬里......”

余音被海风撕碎。女童跌出幻境时,碧落海边沿的第五口红棺正在塌陷。棺中伸出只缠满银丝的手,指尖捏着半枚赤莲子——莲子裂开的缝隙里,传出红鸾第六世的呢喃:“来,该见见你最恨的自己了......”

茶肆老板娘怀中的婴孩突然啼哭,心口银丝寸寸断裂。女童低头望去,那孩子瞳仁里映出的不再是瑶池焦土,而是万丈红尘——酒楼茶肆鳞次栉比,长街尽头有家胭脂铺,柜台后站着个眉眼温婉的女子,额间一点朱砂红得灼眼......

咸涩的海风掠过镜台废墟,因果镜的残片沉入海底。女童攥紧赤莲子,乌发间最后一缕银丝悄然绷断。她知道,当第六口红棺开启时,自己将面对的不仅是红鸾的化身,更是轮回中最不堪回首的真相——那个曾被她亲手葬送的、最像红鸾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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