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灯惨白的光,凝固在285窟死寂的空气里。血腥味混合着千年尘埃的土腥气,浓得化不开。蒙面头目的弯刀,刀尖垂着血珠,如同毒蛇的信子,直指林晚的咽喉,也指向她身后壁画上那刚刚重见天日的、深蓝色的火焰标记。那标记在强光下幽幽燃烧,无声地嘲弄着眼前的杀戮。
“真品…”蒙面头目的声音嘶哑低沉,像砂砾在生锈的铁皮上摩擦,每一个字都裹着冰冷的杀意和贪婪,“…在哪儿?”他狼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晚,又扫过地上那件被专家判定为赝品的幽蓝“天青之泪”,显然并不相信那就是目标。他的耐心如同绷紧的弓弦,随时会断裂。
林晚的身体在巨大的恐惧和寒意中无法抑制地颤抖。脚手架的冰冷透过衣物渗入骨髓。她看到了甬道口小周倒下的模糊轮廓,听到了那声戛然而止的尖叫。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紧了心脏。壁画上的蓝色火焰在视线中晃动,与扎米尔颈后那暗红的烙印重叠…守护…牺牲…归途…难道终点就是被这弯刀割断喉咙,让圣物落入这些刽子手之手?
不!绝不!
一个声音在她灵魂深处嘶吼!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那个在沙暴中用身体为她挡风沙、在枪林弹雨中用鲜血引开追兵、最后用生命推开她的男人!是为了那封用生命写就的粟特绝笔信!是为了八百年前被调换的婴孩和那些消失在风沙中的守护者!
守护之契,岂能终结于此?!
求生的本能、被逼到绝境的愤怒、以及对扎米尔牺牲的悲怆,如同熔岩般在她体内轰然爆发!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干燥的空气灼烧着肺部,却让她混乱的大脑瞬间被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取代!修复师对细节的绝对掌控力,在生死关头被激发到极致!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瞬间扫过蒙面头目壮硕身躯的每一个细节:他微微前倾的重心,握刀的姿势,蒙面巾下那双闪烁着残忍与不耐的眼睛…然后,她的视线极其短暂、如同不经意般,掠过他脚边不远处——那里,静静躺着她的修复工具箱。工具箱在刚才的混乱中被碰翻,盖子半开,里面的工具散落出来一小部分:几支不同型号的软毛刷,一个装着白色加固粉末的广口玻璃瓶(性质极其温和,常用于临时固定脆弱颜料层),还有…一把用来刮除多余颜料或旧胶的、边缘极其锋利的薄钢刮刀!
机会只有一次!转瞬即逝!
就在蒙面头目因林晚短暂的沉默而眼中戾气更盛,握刀的手指收紧,准备上前一步的刹那!
林晚动了!不是后退,而是以一种近乎自杀的姿态,猛地向前扑倒!身体重重砸在冰冷的脚手架上!同时,她的右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踹向脚手架下方一根支撑腿的薄弱连接处!
“哐当!!!”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巨响!本就因林晚扑倒而剧烈摇晃的脚手架,支撑腿应声断裂!整个上层平台猛地向一侧倾斜、垮塌!林晚的身体随着崩塌的脚手架一起,朝着下方、朝着那蒙面头目的方向,狠狠坠落!无数金属构件、木板碎片、以及…那个装着白色加固粉末的广口玻璃瓶,如同天女散花般劈头盖脸砸下!
这突如其来的、完全违背常理的攻击让蒙面头目瞬间措手不及!他本能地挥刀格挡砸落的杂物,身体下意识地向后闪避!他的注意力,在这一瞬间,被头顶崩塌的“灾难”和漫天飞舞的白色粉末完全吸引!
就是现在!
在身体随着脚手架残骸下坠、被飞舞的木屑和弥漫的白色粉末遮蔽的瞬间!林晚的右手,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闪电般探出!精准无比地抓住了那把掉落在尘埃中的、边缘锋利的薄钢刮刀!她的身体借着下坠的冲势,如同扑击的猎豹,不顾一切地撞向因躲避杂物而重心不稳的蒙面头目!
目标,不是他的咽喉,不是心脏!而是他握刀的右手手腕!
刮刀冰冷的锋刃,带着林晚身体全部重量和下坠的动能,如同切豆腐般,狠狠划过蒙面头目手腕内侧最脆弱的肌腱和血管!
“嗤啦——!”
皮肉撕裂、鲜血喷溅的声音,在金属崩塌的巨响中显得如此清晰而恐怖!
“呃啊——!!!”蒙面头目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剧痛让他瞬间失去了对弯刀的控制!那柄沾血的凶器“当啷”一声脱手掉落!他左手死死捂住右腕喷涌而出的鲜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剧痛和暴怒!
林晚也被巨大的反作用力撞得眼冒金星,重重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骨头如同散架般剧痛!但她死死咬着牙,左手下意识地撑地想要爬起!她的右手,还紧紧攥着那把沾满温热鲜血的刮刀!
然而,她低估了这头受伤野兽的凶残和力量!
剧痛非但没有击垮蒙面头目,反而彻底激发了他骨子里的凶性!他双目赤红,如同真正的恶狼,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咆哮!完全不顾右手腕恐怖的伤口,仅凭左臂爆发出骇人的力量,如同一辆失控的战车,朝着刚刚撑起身体的林晚猛扑过来!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林晚!
太快!太近了!林晚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血腥和汗臭味!她只来得及勉强抬起沾血的刮刀格挡!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林晚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柄攻城锤砸中!刮刀脱手飞出!巨大的力量将她整个人狠狠撞飞出去!后背重重砸在285窟冰冷坚硬的岩壁上!五脏六腑仿佛瞬间移位!剧痛和窒息感让她眼前一黑,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
她像一只被钉在墙上的蝴蝶,无力地滑落,瘫软在地,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视线模糊,只能看到那个暴怒的、如同人形凶兽般的身影,捂着喷血的手腕,一步一步,带着死亡的沉重脚步声,朝她逼近!那狼眼中燃烧的,是纯粹的、要将她撕成碎片的杀意!
结束了…吗?
林晚绝望地闭上眼。意识在剧痛和黑暗的边缘沉浮。扎米尔…对不起…还是没能…
就在蒙面头目染血的左手高高举起,五指箕张,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林晚脆弱的脖颈狠狠扼下的瞬间!
一道身影!如同从地狱最深处挣脱束缚的复仇之魂!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气、尘土和硝烟的味道,以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从甬道入口的黑暗中狂飙而入!
他浑身浴血!深棕色的长袍被撕裂成条缕,浸染着大片大片暗红和新鲜的、还在流淌的猩红!左肩靠近锁骨的伤口彻底崩裂,白色的纱布被鲜血浸透染红,肌肉狰狞地翻卷着!脸上布满尘土、汗水和干涸的血痂,只有那双眼睛,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最原始、最狂暴的火焰!那火焰的中心,是冰冷到极致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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