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冰冷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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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伊万!他明白了!那个“它”想出来!想从这冰封的地狱深处爬出来!娜塔莎…这个来自地狱的电话…是诱饵!是陷阱!

“不!”伊万猛地嘶吼出来,声音因为恐惧而扭曲变形,“滚开!别想!我不会让它出来!你们都疯了!”

“…阿辽沙…需要…父亲…”娜塔莎的声音没有理会他的嘶吼,只是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虚弱到极致的语调继续说着,如同临终的呓语,“…完整的…家…才能…温暖…才能…对抗…它的…冷…”

阿辽沙需要父亲?完整的家?温暖?对抗寒冷?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在此时此地,在这冰封的地狱入口,由一个死去七年的女人通过一部不可能存在的电话说出来,充满了令人作呕的、冰冷到极致的讽刺!

伊万的心脏像是被无数冰锥反复穿刺!痛楚尖锐得让他窒息!他想起了自己冷酷的算计,想起了对娜塔莎的“处理”,想起了将阿辽沙仅仅当作工具和继承人的漠视…完整的家?他亲手撕碎了一切!他根本不配!

“…回来吧…伊万…”娜塔莎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回到…我们…身边…回到…阿辽沙…身边…只有…你能…带我们…回家…”

“噗——!”

又一口滚烫的鲜血从伊万口中喷涌而出!溅在覆盖着幽蓝冰晶的地板上,也溅在了他手中那个冰冷诡异的听筒上。巨大的痛苦、悔恨、被愚弄的愤怒、以及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在他体内疯狂冲撞!让他几乎彻底崩溃!

带他们回家?回到那个只有永恒寒冷和庞大饥饿意志的深渊?成为那个“它”重返人间的“容器”和“锚点”?!

这是背叛!是对整个人类的终极背叛!

理智在疯狂尖叫着拒绝!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恐惧地战栗!

但是…

但是娜塔莎的声音,那虚弱中带着一丝哀求的语调…阿辽沙的名字…“完整的家”…这些被刻意掩埋、被权力冰封的情感碎片,如同最致命的毒药,混合着那迟来的、足以焚毁灵魂的悔恨,疯狂地腐蚀着他摇摇欲坠的意志。

他看到了娜塔莎临终前那双破碎的蓝眼睛。

他看到了照片上谢尔盖抱着婴儿阿辽沙时那毫无阴霾的温暖笑容。

他看到了医疗舱里阿辽沙灰蓝色皮肤下蠕动的阴影…

他更看到了自己…那个冷酷、自私、亲手将所有人推入深渊的…伊万·斯特拉戈夫。

他…还有选择吗?

他抛弃了作为丈夫的责任。

他背叛了作为父亲的义务。

他毁灭了所有人。

现在,地狱的大门向他敞开,向他递来了这来自深渊的、冰冷刺骨的“邀请”。这是惩罚?还是…他唯一可能的、扭曲的“救赎”?

“…伊万…回来…”娜塔莎的声音已经微弱到几乎被电流噪音淹没,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虚幻的期盼,“…阿辽沙…在…等…你…”

听筒里只剩下电流的嘶啦声,越来越弱,最终归于一片死寂。

伊万僵在原地,如同冰封的雕塑。手中那部老旧的、断线的听筒冰冷刺骨,紧贴着他被血污和冰渣覆盖的耳朵。幽蓝的冰晶无声地蔓延,爬上他的靴子、裤腿,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空洞地望向观察室那扇厚重的、隔绝一切的合金门。门缝下,那两点冰蓝色的光点,依旧悬浮在黑暗里,漠然地“注视”着他。

死寂。冰冷的死寂吞噬了一切。

伊万·斯特拉戈夫,西伯利亚的能源沙皇,此刻像一尊被遗弃在极地荒原的、破碎的石像。幽蓝的冰晶如同贪婪的活物,悄无声息地爬上他的皮靴、覆盖他的裤腿,带来刺骨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手中的老式电话听筒冰冷沉重,紧贴着他麻木的耳朵,里面只剩下空洞的电流嘶啦声,如同深渊的叹息。

娜塔莎最后那句“阿辽沙…在…等…你…”的微弱回响,像淬毒的冰针,反复穿刺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回去?

回到那个只有永恒寒冷、庞大饥饿意志和扭曲存在的深渊?成为那个“它”重返人间的“容器”和“锚点”?

这念头本身,就是最深的亵渎,是对他仅存人性的终极背叛!

但是…

那迟来的、如同岩浆般灼烧的悔恨呢?那被照片上谢尔盖温暖笑容和阿辽沙恬静睡颜所唤醒的、早已被冰封的父性呢?那亲手将所有人推入地狱的、无法洗刷的罪孽感呢?

它们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到足以摧毁任何理智堤坝的黑色洪流,疯狂地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志。拒绝,意味着永世沉沦于这无尽的痛苦和孤独,背负着所有罪孽在冰冷的废墟中腐烂。接受…接受那来自深渊的邀请…或许…或许能换来一丝扭曲的“团聚”?哪怕那团聚是在冰冷的地狱核心?

伊万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冻裂的伤口渗出细小的血珠,瞬间凝固。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攥着电话听筒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塑料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嗬…嗬…”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濒死的呜咽,终于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挤出。这声音里没有明确的词语,只有无尽的痛苦、挣扎和被逼至绝境的疯狂。

就在这时——

“滋…滋啦…”

手中那部早已沉寂的老式听筒里,电流的噪音猛地一变!不再是单调的嘶啦声,而是变成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如同无数细小冰晶在极寒中相互挤压、摩擦、碎裂的声响!这声音异常清晰,直接灌入伊万的耳膜,带着一种非自然的、令人牙酸的质感。

伴随着这诡异的“冰晶碎裂声”,听筒冰冷的塑料外壳,突然…动了一下!

不是伊万的手在抖。是听筒本身,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仿佛里面包裹的不是电路,而是某种…活着的、冰冷的东西!

伊万浑身剧震!凸出的眼球猛地瞪向手中的听筒!

只见那泛黄发脆的塑料外壳表面,正无声无息地、极其缓慢地…鼓起一个极其微小的凸起!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如同皮肤下有什么细小的、冰冷的活物在苏醒,在试图顶破这层脆弱的束缚!塑料外壳发出极其细微的、如同冰层裂开般的“噼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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