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门内,死寂如渊。
顾遥抱着沉睡的顾念遥,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客厅里残留的清洁剂气味、模糊的红色印记、还有那扇紧闭的门后弥漫出的、令人窒息的死亡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一寸空气上。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血液在耳中轰鸣。那无声的崩塌感越来越强,像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突然!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撞击声,猛地从紧闭的书房门板后炸开!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朽木之上!连带着厚重的门板都剧烈地震颤了一下!灰尘簌簌落下!
顾遥的身体如同被电流击中,猛地一弹!怀中的小念在梦中不安地扭动了一下。
紧接着,是死寂。
绝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仿佛刚才那声撞击,只是这巨大坟墓里最后的回响。
一秒。两秒。
顾遥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和某种疯狂的预感而收缩到了极限!她死死盯着那扇门,呼吸停滞。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门锁从内部被拧开的声音,如同冰棱断裂,刺破了死寂!
厚重的书房门,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缓缓推开一道缝隙。
没有灯光泄出。门后是比客厅更浓稠的黑暗。
一个身影,出现在那道狭窄、幽暗的门缝里。
不是那个挺拔、冰冷、带着非人压迫感的“烬”。
这个身影佝偻着,一只手死死抓着门框边缘,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死白,指甲深深抠进昂贵的木料里,留下几道清晰的划痕。他的身体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如同狂风暴雨中即将折断的芦苇。昂贵的黑色丝质衬衫前襟,赫然洇开一大片深色的、粘稠的、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那是喷溅状的血迹!他的嘴角,还挂着一缕刺目的鲜红,正顺着苍白的下颌缓缓滑落,滴在同样沾染了暗色污迹的衬衫上。额角,一道新鲜的伤口正缓缓渗出温热的血珠,流过他苍白如纸的脸颊。
那张脸……属于沈铎。
但那双眼睛……
顾遥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她抱着儿子的手臂收得更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自己的皮肉!
那双眼睛!
不再是“烬”的冰冷、漠然、毫无人气的深渊。
此刻,那双深褐色的眼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是巨大的、濒死的痛苦!是深入骨髓的茫然!是灵魂被反复撕扯后残留的、无法形容的混乱和……一丝微弱到几乎熄灭、却又无比清晰的……属于“人”的惊骇和……清醒?!
“呃……”沈铎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痛苦呻吟。他抓着门框的手猛地收紧,似乎想借力站稳,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了一步,差点扑倒在地!
他的目光,如同迷失在暴风雨中的航船,在巨大的混乱和痛苦中艰难地、茫然地扫视着这间巨大冰冷的客厅。那目光掠过昂贵冰冷的家具,掠过巨大的落地窗外卡萨布兰卡沉沉的夜色,最终……如同被磁石吸引,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被巨大痛苦淹没后仅存的微弱牵引,落在了客厅角落——落在了顾遥身上,落在了她怀中那个蜷缩着的、小小的身影上!
当他的目光触及顾念遥柔软黑发的小脑袋时,那双翻涌着混乱痛苦的眼眸,骤然凝固了!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冻结。
沈铎沾满血污的脸上,所有混乱的痛苦和茫然,如同退潮般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种巨大的、近乎空白的惊愕!他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双眼睛,死死地、死死地钉在顾念遥身上,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这个孩子!那眼神里,没有“烬”的厌弃,没有冰冷的审视,只有一种被巨大真相瞬间击穿的、灵魂深处的剧震和……一种无法言喻的、混合着巨大悲怆与一丝微弱温情的……**确认**!
顾遥清晰地看到了沈铎眼中那瞬间的剧变!看到了那属于“沈铎”而非“烬”的、被巨大痛苦和真相冲刷出的、属于“父亲”的惊愕与悲怆!她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是他!真的是他!那个被“烬”吞噬的沈铎!在“烬”被罪孽和混乱彻底撕裂的瞬间,他抓住了那转瞬即逝的裂缝,挣扎着回来了!
然而,沈铎眼中的清明如同风中残烛,只闪耀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噗——!”
又一口滚烫的鲜血,毫无征兆地、猛地从他口中喷涌而出!这一次,血量更大,如同泼洒的朱砂,染红了他面前冰冷的地板!他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向前扑倒!
“砰!”沉重的身躯重重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蜷缩在那一大滩刺目的鲜红血泊中,身体因剧烈的痛苦和颅内高压而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濒死喘息。额角的伤口和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在冰冷的地板上蜿蜒流淌。
脑瘤。那个宣告他生命倒计时的定时炸弹,在主人格强行挣脱、意识剧烈震荡的致命冲击下,轰然引爆了最后的倒计时!
“呃啊——!”沈铎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嘶吼,沾满血污的双手死死抱住快要炸开的头颅!巨大的颅内压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疯狂地穿刺着他的每一根神经!眼前的世界瞬间被翻滚的、粘稠的黑暗和血色的光斑吞噬!听觉、触觉……一切感官都在迅速远离!
最后的意识,如同沉入冰冷海底的微光,在无尽的痛苦和黑暗的撕扯中,艰难地捕捉到一点微弱的触感——是冰冷的地板?不……是意识深处,那片由“烬”构筑的、已然摇摇欲坠的意识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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