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内的金色流光尚未完全褪去，裴玄枵胸口的温度却已烧得他喉间发甜。
他垂眸看向掌心——方才按入心口的那枚星核正嵌在锁骨下方，泛着淡金色的微光，与天衍之眼的暗红纹路交缠，像一道燃烧的烙痕。
玄枵，过来。玄冥的声音从洞穴深处传来。
这头沉睡了千年的玄武化成人形，玄色长袍垂落至地，龟甲在身后若隐若现，此刻正凝视着洞壁上密密麻麻的符文。
那些符文呈暗银色，每一道都深深刻进石壁三寸，像是被某种星辰之力直接刻进了天地骨血里。
裴玄枵踏步上前，指尖刚要触碰最近的符文，却被一道冰寒刺痛。
他皱眉缩回手，那符文竟在他指尖扫过的瞬间泛起幽蓝光晕，像活过来的蛇群般游移重组。
这些是九柱初成时的源纹。玄冥的指节抵在石壁上，龟甲上的星图突然亮起，与洞壁符文遥相呼应，记载着九柱如何被天道亲手锻造，也藏着这方天地最原始的规则。他顿了顿，声音沉了几分，但要破解它们...需要拿最珍贵的东西来换。
最珍贵的东西。
裴玄枵的目光下意识落在胸口。
那里还残留着慕卿黎魂飞魄散前最后一缕温软的触感——她当时笑着说玄枵，别怕，可他分明看见她的魂魄正在风中碎裂，像春雪落进岩浆。
无论代价是什么。他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
话音未落，腰间混沌钟突然嗡鸣。
这口跟随他从玄枵氏祖祠带出的古钟自行悬浮，钟身流转的混沌雾气里，隐约能看见无数光点——那是他用十年时间收集的，玄枵氏历代先祖的残魂。
以魂引纹，好小子。玄冥
混沌钟的雾气蔓延至洞壁，符文突然活了过来。
暗银色纹路如溪流般流动，在众人头顶凝聚成光影：
一方混沌未开的天地间，一道朦胧的身影抬手。
他指尖点出九道流光，每道流光都裹着毁天灭地的法则之力，最终化作九根擎天巨柱。
赤霄柱排在最后，流光最暗，柱身上甚至有一道若隐若现的裂痕。
原来九柱是天道亲手造的...沈落雁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她素白的广袖扫过裴玄枵的肩，但赤霄柱为何最弱？
裴玄枵没有回答。
他的天衍之眼在此时突然发烫，眼前闪过无数碎片：慕卿黎被天道锁链穿透胸口的画面，玄枵氏全族被雷火焚尽的焦土，还有...方才那道未来画面里，月白裙裾的姑娘转身时，身后星河之渊翻涌的星光。
小心！
慕卿黎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裴玄枵猛地抬头，正看见自己胸口的星核在剧烈震动，一道半透明的身影从光核里浮起——是慕卿黎，她的魂魄比上次更淡，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云。
天道的监察者来了。她的指尖颤抖着指向洞顶，那里不知何时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漆黑的雾气正顺着缝隙渗出，玄枵，你必须立刻离开！
黎儿！裴玄枵伸手去抓她的手腕，却只触到一片虚无。
他喉间的甜意翻涌成血，你到底知道多少？
为什么每次危险你都...都
我是天道养在棋盘上的棋子。慕卿黎苦笑，魂魄边缘开始出现细碎的光斑，从出生起，我的命数就被刻进了补天鼎的纹路里。
玄枵，答应我...
不！裴玄枵突然咬破舌尖，腥甜的血雾喷在慕卿黎的魂魄上。
这是玄枵氏禁术血祭魂引，以本命精血为引，能暂时稳固魂魄。
果然，慕卿黎的身影凝实了几分，但裴玄枵的脸色却瞬间苍白如纸。
傻...子。慕卿黎的泪落在他手背，凉得刺骨，快带他们走。
再晚，天道投影就要下来了。
话音刚落，洞顶的缝隙突然炸裂。
一道足有十丈高的身影踏空而来，面容模糊，却能清晰看见其背后九柱虚影——正是天道的投影！
放肆的蝼蚁！投影的声音像千万人同时开口，震得洞壁簌簌落石，竟敢窥探九柱本源，你可知这是要被抽魂炼魄的罪？
裴玄枵将慕卿黎的魂魄护在身后。
他能感觉到天衍之眼在疯狂转动，三日后的未来碎片如暴雨般砸进脑海：洞穴崩塌，沈落雁被碎石砸中，玄冥的龟甲出现裂痕，而他自己...胸口的星核被天道之力碾碎，慕卿黎的魂魄彻底消散。
时之回溯！他低喝。
暗红色的光膜在身周展开，时间流速骤然减慢。
裴玄枵抓住这瞬息的空隙，冲沈落雁吼道：带玄冥先走！
烛龙在外面，让它护着你们！又转头对玄冥说：前辈，九柱的秘密我必须弄清楚，卿黎的命...我一定要救！
玄冥的龟甲突然泛起青光，星图流转间竟挡住了天道投影劈下的第一道法则之雷。臭小子，别让老夫等太久。他一把拽住沈落雁的手腕，脚下浮现出玄武图腾，走！
洞穴外传来烛龙的龙吟。
裴玄枵知道，那是玄冥启动了上古传送阵。
此刻洞内只剩他一人，面对天道投影的压迫，他反而笑了——自从玄枵氏被灭门那天起，他就再没怕过什么天道。
想看九柱本源？天道投影的指尖凝聚出黑色光团，那就用你的命来换！
光团落下的瞬间，裴玄枵胸口的星核与天衍之眼同时爆发。
金色与暗红交织的光盾在头顶成型，却在接触黑芒的刹那出现裂痕。
他能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脆响，能感觉到鲜血正从七窍溢出，可目光始终死死锁在洞壁的符文上——那里有一行新浮现的小字：
九柱源流，汇于星河之渊；破局之钥，藏于赤霄之痕。
原来如此...裴玄枵咳出一口血，却笑得更疯，怪不得赤霄柱最弱，原来天道怕人找到那里！
住口！天道投影的声音终于有了裂痕。
它显然没想到这个蝼蚁般的凡人竟敢直视它的本源，更没想到他能在法则之力下撑这么久。
补天鼎！
洞外突然传来沈落雁的尖叫。
裴玄枵这才想起，方才撤离时沈落雁将补天鼎残片塞给了他。
他摸索着从怀中取出那半块鼎身，残片上的纹路突然泛起暖光，竟主动迎向了天道的黑芒。
黑芒被鼎身吸收的瞬间，裴玄枵感觉浑身一轻。
他借着这个机会，将全部力量注入天衍之眼，终于看清了符文最深处的画面：星河之渊里，九柱的本源之力汇聚成海，而在那片星海中央，有个被锁链捆住的身影...很像慕卿黎。
玄枵...够了。慕卿黎的魂魄再次浮现，这次她的手终于能触到他的脸，再不走，你的魂魄会被天道烙印的。
裴玄枵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黎儿，我刚才看见星河之渊了。
那里有你的影子，有九柱的本源，还有...他喉结滚动，能让你复活的方法。
慕卿黎的泪滴在他手背上，烫得惊人：那是天道设下的陷阱。
陷阱又如何？裴玄枵扯下腰间的赤霄剑，剑锋割开掌心，鲜血滴在补天鼎残片上，我裴玄枵活了二十八年，从被当成废柴踩在脚下，到看着全族被屠，再到眼睁睁看你魂飞魄散...天道给我的，哪一样不是陷阱？他将染血的补天鼎残片收入怀中，但这次，我要做执刀的人。
天道投影的第二波攻击已经在凝聚。
裴玄枵最后看了眼洞壁的符文，转身冲进传送阵。
临走前，他对着虚空轻声说：赤霄，你说过要看我的执念有多硬——现在，该去星河之渊了。
洞穴外的星光突然大盛。
当裴玄枵踏出传送阵时，入目是一片流动的星海。
无数星辰在头顶旋转，脚下的云层泛着银辉，远处有座悬浮的石门，门内星光如瀑，隐约能听见古老的歌谣在吟唱。
这就是...星河之渊的入口？沈落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望着那扇门，眼神复杂得像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往事。
裴玄枵握紧胸口的补天鼎残片。
他能感觉到，鼎身的温度正在与门内的星光共鸣。
慕卿黎的魂魄此刻安静地贴在他心口，像当年她靠在他肩头小憩时那样。
进去吧。他迈出第一步，星光立刻包裹住他的身影，不管里面有什么，我都要把属于黎儿的命，抢回来。
石门内的星光突然翻涌如潮，像是在回应他的宣言。
而在更深处的星海里，一道被锁链捆住的身影缓缓抬头——她的眉眼，与慕卿黎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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