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中的暗金瞳孔彻底睁开时,裴玄枵耳边响起骨骼错位的脆响。
那是他握剑的手在不自觉收紧,玄铁剑上的雷纹被捏得几乎要渗入皮肉。
吼——
混沌之灵的低吼震得虚无空间都在摇晃,黑雾凝成的躯体骤然膨胀成山岳般大小,狰狞的兽首撕裂雾气,露出满嘴森白利齿。
裴玄枵只觉喉间腥甜上涌,这声嘶吼竟直接震碎了他体内三处分海的灵脉。
天道规则的真正面目?他抹掉唇角血渍,天衍之眼在眉心灼出金红纹路,不过是头被锁链困住的疯兽。
话音未落,混沌之灵的前爪已破空而至。
爪尖带起的气刃将空间割出蛛网般的裂痕,裴玄枵旋身避开,玄铁剑横斩而出,紫色雷芒却如泥牛入海,只在那漆黑鳞甲上擦出几点火星。
灵力消耗太快!他咬牙,胸口共生印记忽明忽暗,像有人在他心脏上系了根细弦,每抽痛一次,就有一缕属于慕卿黎的魂息消散。
这痛意反而让他眼神更冷,卿黎还在等我,这点压力...不够看。
用补天鼎!
沈落雁的声音突然炸响。
裴玄枵转头,便见那道白衣身影不知何时立在虚空裂隙旁,她手中掐着法诀,周身流转着与补天鼎同源的青金色纹路。
它吞噬混沌之力,你吞噬它!沈落雁指尖点向他腰间储物戒,快!
再拖半刻,这鬼东西就能唤醒九柱里的残魂了!
裴玄枵瞳孔骤缩。
他早该想到,沈落雁数次出现在关键节点,绝非偶然。
但此刻没时间细想,他反手取出补天鼎,鼎身刚离储物戒,便自主悬浮在半空,三足喷出赤金火焰,将混沌之灵爪尖的黑雾一卷——
那被吞入鼎中的黑雾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转眼化作精纯灵气,顺着裴玄枵的天灵盖灌入体内。
他受损的灵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连枯竭的丹田都开始翻涌灵潮。
好东西!裴玄枵眼中金纹大盛,补天鼎却在此时咔地一声。
他低头,见鼎身浮起蛛网般的裂纹,最深处甚至能窥见内里流转的混沌本源。
只能撑三息!沈落雁的声音带着焦急,看它眉心!
裴玄枵的天衍之眼自动运转。
三息预知中,他看见混沌之灵眉心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半块青玉简,上面的符文像活物般游动,每道都刻着天道二字。
初代天道遗物?他脱口而出,你说现在的规则是残影?
真正的天道在十万年前就被自己的规则碾碎了!沈落雁的白衣被黑雾掀得猎猎作响,我们现在对抗的,是它用最后一丝执念凝成的守墓人!
话音未落,混沌之灵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它眉心的玉简便在此时完全显露,表面符文化作锁链,竟穿透虚空,将裴玄枵的手腕捆了个结实。
不好!
它在抽取你的生命力!沈落雁挥袖击出数道青芒,却被锁链轻易弹开。
裴玄枵只觉体内灵气如决堤洪水般涌出,连魂魄都在被那玉简牵引,眼前渐渐浮现出陌生画面——
九柱擎天,无数修士跪在柱前叩首;白衣天道站在柱顶,指尖轻弹便让整座仙山化作飞灰;最后画面是天道仰天长笑,他胸口的玉简便在此刻崩裂,碎片坠入混沌
原来如此...裴玄枵突然笑了,鲜血从嘴角溢出,你想用我的命补全玉简,复活那个疯子?
他的天衍之眼同时睁开第三重。
预知中,三日后的自己正站在九柱之巅,手中握着完整的玉简,而慕卿黎的魂灯在他掌心明明灭灭。
逆了!他低喝一声,左手按在补天鼎上。
鼎身的裂纹突然绽放金光,竟将那些抽取生命力的锁链熔断。
同时他运转玄枵氏禁术,将丹田中的本命星辰强行点燃——
暗紫色星芒裹着混沌之力喷薄而出,直接轰在玉简上。
玉简发出刺耳的嗡鸣,符文开始剥落,混沌之灵的躯体也在迅速虚化。
裴玄枵!沈落雁突然扑过来,拽着他往裂隙深处飞,它要同归于尽!
虚空要塌了!
话音刚落,整方空间发出垂死的呻吟。
裴玄枵回头,便见混沌之灵的躯体正在崩解,每一块碎雾都在撕裂空间,而那玉简则化作一道流光,直朝他面门射来!
时之回溯!
天衍之眼第三次发动。
裴玄枵眼前的时间倒转三息,他看清了玉简的轨迹,反手将补天鼎迎了上去。
鼎口张开,将玉简连同一大半混沌之力吞入腹中。
咔嚓——
补天鼎的裂纹终于蔓延至全身。
裴玄枵感觉有滚烫的液体从七窍流出,那是他的灵海在被鼎中溢出的力量灼烧。
但他仍咬着牙,将最后一道星芒打入鼎中:给我...吞干净!
下一刻,补天鼎爆发出比太阳更耀眼的金光。
混沌之灵的碎雾被彻底净化,连虚空裂隙都被这金光焊死。
裴玄枵却在此时眼前一黑,直挺挺往下坠去。
玄枵!沈落雁的呼声渐远。
他最后看到的,是自己胸口的共生印记突然亮如白昼,慕卿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怕...我在。
意识消散前,他似乎触到了一片温暖的云。
等裴玄枵再睁开眼时,入目是一片青灰色的天空。
他躺在铺着稻草的土炕上,窗外传来陌生的鸟鸣。
手背上有浅淡的药渍,空气中飘着艾草混着铁锈的味道——这分明是凡间医馆的气味。
这是...哪里?他撑着坐起,却发现体内灵力竟被完全封印。
更诡异的是,胸口的共生印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月牙形的淡粉胎记,像被谁用朱砂轻轻点过。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裴玄枵抬头,便见一个系着月白围裙的少女端着药碗站在门口。
她发间插着朵野菊,眼尾有颗小痣,正睁着双水润的杏眼瞧他:醒啦?
大夫说你被山匪打晕在林子里,可算...嗯?
你怎么直盯着我?
少女的声音突然顿住。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围裙,又摸了摸发间的野菊,耳尖慢慢红了: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裴玄枵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说没有,想说你是谁,想说我的灵力呢,可最终只说出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把药碗放在炕头,笑出两个小梨涡:我叫阿黎,大夫捡来的孤女。
你呢?
阿黎。
裴玄枵望着她眼尾的小痣,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破土而出。
他伸手碰了碰自己手背上的药渍,又摸了摸胸口的月牙胎记——
这具身体很弱,没有灵力,没有天衍之眼,甚至连玄铁剑都不见了。
但此刻,他却听见了比任何灵脉共鸣都清晰的声音:
那是心跳声。
一下,两下,和着少女的笑声,在他耳边响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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