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终局之前,新的棋局

换源:

  裴玄枵指尖还残留着那碗药汁的温度。

少女发间野菊的清香似乎还萦绕在鼻尖,阿黎的梨涡在脑海里晃了晃,忽然像被风吹散的雾——眼前的土炕、粗布围裙、窗棂上摇晃的干辣椒串,通通碎成星尘。

他踉跄着栽进一片黑暗,再睁眼时,无数星芒碎片正从头顶簌簌坠落,像被碾碎的银河。

“咳……”他撑着膝盖站起,胸口那枚伴随他数百年的玄色符文正泛着死气沉沉的灰,往日里如灵脉奔涌的灵力,此刻竟比凡人还弱上三分。

风卷着星屑擦过脸颊,他伸手接住一片,那碎片在掌心灼出红痕,“这是……星辰本源?”

“欢迎来到星辰废墟。”

冰冷的女声从背后刺来。

裴玄枵迅速转身,玄铁剑的虚影刚在指尖凝出半截,便“嗡”地消散——他忘了,这具身体连半分灵力都没有。

红衣女子立在五步外,发间赤霄玉簪流转着幽光,眉峰如刃,眼尾却带着三分天生的冷厉,正是云澜。

她望着裴玄枵瞬间紧绷的脊背,唇角扯出极淡的讥诮:“别白费力气,这里的规则,由崩塌的天道残骸说了算。”

“你引我来的?”裴玄枵压下喉间翻涌的血气,目光扫过四周漂浮的星核碎片。

那些本应承载法则的星辰,此刻像被抽干精髓的空壳,“之前那处法则裂隙……”

“你以为摧毁裂隙是救苍生?”云澜抬手接住一片星屑,指腹碾过的瞬间,那碎片“砰”地爆成光点,“九柱支撑的天道早就是个烂透的壳子。你斩断裂隙的那一剑,不过是给这破房子拆了最后一根房梁。”

裴玄枵瞳孔微缩。

三日前他在极北冰原以天衍之眼逆推裂隙方位,拼着反噬斩碎那道吞噬修士的法则漏洞时,确实感应到天地规则出现诡异的松动。

可他以为,那是天道在自我修复……

“现在你脚下的每一粒星尘,都是被崩碎的法则碎片。”云澜的红衣在星风中猎猎作响,“等这些碎片彻底溃散,九境修士将再无法凝聚本命星辰,化神以下的修为会像沙堆般坍塌——你救的那些被裂隙吞噬的人,不过是提前死在了更惨的结局前。”

“你到底想说什么?”裴玄枵打断她,掌心死死掐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顺着星尘的轨迹往更深的废墟里钻,像是某种蛰伏的巨兽在呼吸。

云澜忽然笑了,那笑意冷得像刀尖刮过冰面:“我是赤霄柱的守护者,也是天道亲手捏出来的棋子。现在天道要塌了,棋子总得找条新出路。”她指尖点向废墟深处,那里有团暗红的光在翻涌,“知道初代天道遗骸吗?”

裴玄枵心头一震。

他曾在玄枵氏古籍里见过只言片语——传说在九柱诞生前,有初代天道以自身为基构筑天地,后来被反叛的古神们撕碎,残骸散落在宇宙尽头。

难道这里……

“没错,这里就是初代天道的埋骨地。”云澜的声音突然放轻,像是怕惊醒什么,“九柱天道不过是它的残魂捏出来的赝品。现在赝品要塌了,想重塑秩序,就得让初代天道真正‘活’过来。”

“代价呢?”裴玄枵问。

“所有生灵的命。”

星风突然尖啸起来。

裴玄枵看见云澜的红衣被吹得猎猎翻卷,她眼底的冷意却更浓了:“初代天道的意识早就在漫长岁月里腐朽成了执念。它要复活,就得吞噬所有活着的魂灵当养料——包括你那位慕仙子的转世。”

“你怎么知道阿黎?”裴玄枵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像淬了毒的剑。

云澜却像是没听见,继续道:“你之前见到的农家小院,是天道残魂最后一次挣扎。它把你困在幻境里,想让你忘了复仇、忘了慕卿黎,安心当它的顺民。可你这双眼睛……”她扫过裴玄枵的瞳孔,“天衍之眼能逆因果,自然能戳破幻境。”

“所以你引我来这里,是要我去取初代天道遗骸?”裴玄枵突然笑了,那笑意里带着几分癫狂,“然后眼睁睁看着阿黎被吞噬?”

“你可以选择不。”云澜转身指向更深的废墟,暗红的光团此刻已翻涌出半片天空,“但等那东西彻底醒过来,别说你护不住慕卿黎的转世,整个九天十地的生灵都得给它陪葬。”

“够了。”

一道清越的女声突然插入。

沈落雁不知何时站在裴玄枵身侧,素色广袖上沾着星屑,目光如刃扫过云澜:“你说这些,不过是想让他主动去碰遗骸。初代天道复活需要的,可不止是生灵,还有天命石的力量——而天命石,在他体内。”

裴玄枵猛地按住胸口。

那里有团温热的东西在跳动,是他当初为慕卿黎重塑魂魄时,用自身命源祭炼的天命石。

原来云澜之前说“天命石并非关键”是假话,她真正的目的……

“沈姑娘总是这么喜欢拆台。”云澜也不恼,指尖轻弹,一道赤芒射向裴玄枵面门。

裴玄枵本能地侧身,却因灵力枯竭慢了半拍——那赤芒擦着他耳际飞过,在后方的星尘里炸开,露出一截被封印的锁链。

“这是天道残魂用来困住初代遗骸的锁魂链。”云澜的语气终于有了丝波动,“你斩断法则裂隙时,锁链断了七根。现在只剩最后三根,等它们全断……”

她没有说下去。

但裴玄枵已经听见了——从废墟最深处传来的,像是无数人同时尖叫的声音。

那声音里有他熟悉的、慕卿黎魂飞魄散前的痛呼,有玄枵氏被灭门时族人的惨嚎,甚至有他自己在慕卿黎坟前撕心裂肺的哭声。

“这是初代天道的执念。”沈落雁低声道,“它在吞噬所有曾经经历过痛苦的记忆,用来滋养自己。”

裴玄枵感觉有冷汗顺着脊背滑下。

他望着那团越来越亮的暗红,忽然想起三百年前慕卿黎死在他怀里时,天衍之眼逆推未来看到的画面——血色天空下,他站在一片焦土上,手里握着块染血的玉佩,而玉佩上的纹路,和此刻废墟深处的红光如出一辙。

“我要去看看。”他突然开口。

沈落雁抓住他的手腕:“你现在灵力枯竭,天衍之眼的符文都快灭了!里面的执念能吞噬修士的神智,你根本扛不住——”

“但我能逆因果。”裴玄枵扯开她的手,掌心按在胸口暗淡的符文上。

那符文突然泛起微光,像是回应他的执念,“就算只能用一次时之回溯,也够我看清里面有什么。”

沈落雁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我在外面等你。如果一刻钟后你没出来……”

“不用。”裴玄枵打断她,一步步走向暗红的光团。

星屑擦过他的脸颊,在皮肤上划出细小的血珠,可他却觉得痛快——这种真实的疼痛,比幻境里的温暖更让他清醒。

当他的脚尖即将踏入红光时,胸口的符文突然剧烈震动。

那是比任何灵力共鸣都强烈的灼烧感,像是有人在他心脏上撒了把盐。

与此同时,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钻进他耳中,带着三分熟悉的温软:“玄枵……别进去……那里有……”

话音戛然而止。

裴玄枵猛地顿住脚步,转身看向身后——沈落雁还站在原处,云澜却已不见踪影。

星风卷着他的衣摆,将那声未说完的警告撕成碎片。

他低头看向胸口,符文的微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像是某种倒计时。

而废墟深处的红光,此刻已蔓延到他脚边,像活物般舔舐着他的鞋面。

裴玄枵深吸一口气,抬起脚,迈入了那片血色的光。

(此时,他胸口的符文突然迸发出刺目红光,一道若隐若现的虚影从符文中溢出,正是慕卿黎的轮廓。

虚影张了张嘴,却被红光吞噬。

而在废墟更深处,那团暗红的光里,一只由星光组成的眼睛缓缓睁开……)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