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枵的脚尖刚没入红光,胸腔便炸开一阵锥心剧痛。
那枚自慕卿黎魂散后便沉寂的符文,此刻正像活物般在他心口翻涌,烫得皮肤泛起不正常的红,连带着血脉都在灼烧。
他踉跄半步,喉间涌上腥甜,却在抬眼的瞬间,捕捉到虚空中那道若有若无的影子——
是慕卿黎。
她的轮廓比之前更淡,像被风吹散的雾,却仍在拼命张着嘴,唇形分明在说“危险”。
可话音刚起,红光便如利刃般割碎了她的虚影,只余下一声破碎的“玄枵”,撞进他耳中。
“阿黎……”裴玄枵下意识伸手去抓,指尖却穿透那片虚无。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身后传来沈落雁的脚步声,那道清冷的女声裹着星风灌进他耳中:“你的天衍之眼失效了。”
他猛地回头。
沈落雁不知何时已站在十步外,发间的青玉簪子泛着幽光,眉峰紧蹙:“我试过用化神境灵识探路,这里的时间流速被初代天道的残念扭曲了。你看到的未来,可能是三天前,也可能是三百年后。”
裴玄枵垂眸看向掌心。
往日里天衍之眼发动时,眼底会泛起的星芒此刻彻底沉寂,连带着他引以为傲的预判能力都像被抽走了根基。
他深吸一口气,将涌到喉头的血又咽了回去——自从慕卿黎魂散后,这种无力感便如影随形,可此刻,他偏要在这混沌里趟出一条路。
“走。”他低喝一声,率先抬脚。
越往深处,星辰碎片越密集。
那些本该沉睡的星屑此刻泛着妖异的紫芒,像无数双眼睛缀在虚空中,随着他的移动缓缓转动。
地面不知何时裂开蛛网状的纹路,每走一步,裂痕便蔓延三寸,连带空间都发出刺耳的“嗡鸣”,像是有什么存在在警告他别再靠近。
裴玄枵取出腰间的天命石。
这枚曾助他劈开九重天劫的奇石,此刻表面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
他将灵力注入石心,却见那抹幽蓝的光刚窜出三寸,便被空气里某种力量吞噬,连渣滓都不剩。
“规则紊乱到这种地步……”他皱眉低喃。
话音未落,一道黑光突然从左侧的星屑群中窜出,速度之快,竟连他化神境的反应都差点跟不上。
“小心!”沈落雁的提醒几乎与黑光同时抵达。
裴玄枵瞳孔骤缩,本能地运转天衍之眼——可眼底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未来画面浮现。
他咬碎舌尖,血腥味瞬间充斥口腔,在剧痛中强行调动符文印记。
那枚烫得几乎要灼穿心脏的印记突然迸发一道红光,在他指尖凝成细剑。
“去!”他反手一甩,红光精准刺向黑光的尾端。
那道黑芒像是被激怒的蛇,突然扭曲着转向,直扑裴玄枵面门。
他不退反进,侧身避开要害,同时将掌心按在身侧一块磨盘大的星辰碎片上。
符文印记的力量顺着手臂涌进碎片,紫芒暴涨的瞬间,他猛喝一声:“爆!”
星辰碎片轰然炸裂,气浪将黑光撞得粉碎。
裴玄枵被冲击力掀得撞在石壁上,后背传来骨骼错位的声响,却仍咬着牙撑住身形。
沈落雁快步上前,指尖点在他后心,一道清凉灵力涌入,暂时稳住了他翻涌的气血。
“那是初代天道的残念具象化。”她望着空中逐渐消散的黑光残片,“它们在吞噬星辰之力,重塑规则。”
裴玄枵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前方的空间不知何时变得开阔。
正中央悬浮着一块足有十丈高的玉简残骸,表面布满蛛网似的裂痕,却仍在散发着毁天灭地的威压。
最诡异的是环绕在玉简周围的锁链——说是锁链,不如说是无数条由黑色光丝拧成的巨蟒,每一条都在疯狂吸收着四周的星辰之力,连空气都被扯出扭曲的涟漪。
“这些是天道规则的自我修复机制。”沈落雁的声音沉得像铅块,“初代天道陨落时,九柱崩了三柱,天地法则濒临崩溃。这些锁链本是为了重新缝合秩序,可现在……”她顿了顿,“它们在吞噬活物的生机。”
裴玄枵的目光落在最近的一条锁链上。
那光丝表面浮着细碎的符文,每吸收一分星力,符文便亮上一分。
他想起慕卿黎魂散前,天道降下的那道劫雷——同样的符文,同样的冰冷,像要将世间所有温情都绞碎。
“我来破。”他说着,将天命石按在胸口的符文上。
两种力量在体内相撞,疼得他额头青筋暴起,却硬是咬着牙将天命石的能量引到指尖。
一道幽蓝与猩红交织的光刃破空而出,精准斩向最近的锁链。
“咔嚓——”
锁链应声而断。
可下一秒,剩余的锁链突然疯狂扭动,像是被触怒的兽群。
最近的一条锁链猛地绷直,尖端的符文化作利齿,朝着裴玄枵的咽喉刺来!
“小心!”沈落雁挥袖打出一道冰墙,却被锁链轻易洞穿。
裴玄枵旋身避开要害,锁链擦着他的脖颈划过,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更恐怖的是,伤口处的血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连灵力都被抽走了三分。
“这锁链在吞噬生机……”他倒吸一口冷气,反手抽出腰间的星陨剑。
那柄陪他踏遍九界的仙剑此刻嗡鸣震颤,剑身上的星纹与锁链上的符文产生共鸣,竟隐隐有被牵引的趋势。
“别用本命法宝!”沈落雁急喝,“它们在吸收法则之力,你的剑与天道同根!”
裴玄枵瞳孔一缩,险险将星陨剑收进剑鞘。
他望着不断逼近的锁链群,忽然想起慕卿黎曾说过的话——“玄枵,你的天衍之眼不是看未来,是改未来。”
他闭上眼,将所有感知外放。
胸口的符文还在灼烧,却意外地清晰了他的思绪。
那些锁链的移动轨迹在他意识里化作流动的光带,每一根的弱点都在他眼前明灭。
他猛地睁眼,眼底虽无星芒,却比任何时候都亮:“时之回溯!”
这是天衍之眼最禁忌的能力,逆转因果,一日只能用三次。
此刻他顾不得消耗,指尖掐出玄奥法诀,符文的红光瞬间笼罩周身。
所有锁链的动作突然停滞,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裴玄枵抓住这刹那的空隙,反手取出补天鼎——这尊曾补过天的古鼎,此刻表面的裂痕比上次更甚,却仍在他注入灵力后,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去!”他将补天鼎抛向空中。
古鼎在锁链群中炸开一道金色光罩,所有锁链撞在光罩上,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
裴玄枵趁机冲上前,指尖凝聚符文之力,朝着玉简残骸的核心——一道若隐若现的金色光团刺去。
“嗡——”
玉简残骸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
那道金色光团剧烈震颤,竟化作一只由星光组成的眼睛,直直望进裴玄枵的魂魄!
他的意识瞬间被拽入无边黑暗。
眼前闪过无数碎片:慕卿黎在劫雷中消散的笑,云无缺伪善的面具下扭曲的脸,还有……一道裹在混沌中的身影,正对着他伸出手,声音熟悉得让他心颤:“玄枵,过来……”
“阿黎?”他下意识伸手,却被一阵剧痛拉回现实。
睁眼时,发现自己正被锁链缠住腰腹,整个人被吊在半空。
那些锁链上的符文泛着妖异的红,正顺着他的皮肤往血肉里钻,疼得他几乎要昏死过去。
“咳……”他咳出一口黑血,却见沈落雁正以化神境全力对抗另外三条锁链。
她的法袍已被划得破破烂烂,额角淌着血,却仍在咬牙坚持:“那玉简里有初代天道的残魂!它在同化你的意识!”
裴玄枵猛地抬头。
那只星光巨眼仍在盯着他,眼底的金光越来越盛,像是要将他的魂魄都烧成飞灰。
他想起慕卿黎魂散前最后一句话:“玄枵,别信天道……”
“去你妈的天道!”他嘶吼着,胸口的符文突然爆发刺目红光。
那是慕卿黎用魂魄为他种下的印记,此刻竟在燃烧!
符文的光顺着锁链逆流而上,所过之处,锁链的符文纷纷碎裂。
裴玄枵趁机咬破指尖,在锁链上画出一道血符——那是玄枵氏祖传的破禁术。
“轰!”
锁链应声而断。
裴玄枵摔在地上,却顾不得疼痛,踉跄着冲向玉简残骸。
他取出补天鼎,将鼎口对准那只星光巨眼。
古鼎表面的裂痕又多了几道,却仍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将巨眼的金光疯狂吞噬。
“玄枵……”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不是虚影,而是直接在他识海炸响。
裴玄枵猛地抬头,却见玉简残骸后方的虚空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里面漆黑如墨,连星光都照不进去。
“真正的答案……在更深处。”
那是慕卿黎的声音,带着几分他从未听过的郑重。
裴玄枵望着那道缝隙,胸口的符文突然不再灼烧,反而泛起一丝温暖,像是阿黎正隔着虚空握着他的手。
他回头看向沈落雁。
后者正捂着流血的肩膀对他摇头:“那是空间乱流,进去就是死。”
可裴玄枵却笑了。
他擦去嘴角的血,将补天鼎收入怀中,一步步走向那道缝隙。
星风卷起他的衣摆,将他的声音送进沈落雁耳中:“她让我来的。”
当他的脚尖即将踏入黑暗时,四周的光线骤然消失。
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慕卿黎站在黑暗深处,朝他伸出手,眉眼温柔如旧:“玄枵,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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