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一张无形的巨口,瞬间将裴玄枵的身影吞噬。
他眼前的最后一点星光熄灭时,胸口那枚与慕卿黎共生的符文突然泛起暖金色微光,像极了阿黎从前为他疗伤时,掌心落在他心口的温度。
“这里是……”他的话刚出口,脚下传来令人牙酸的崩裂声。
一道漆黑裂缝从他足尖蔓延开,仿佛有某种活物在地下撕咬,裂缝边缘翻卷着粘稠黑雾,所过之处,连方才被他收进袖中的星辰碎片都“滋滋”作响——那是他从破碎星空中捡来的渡劫期修士本命星辰残片,此刻竟被腐蚀成了齑粉。
“混沌侵蚀区!”沈落雁的声音从后方穿透黑暗传来,她的灵力被压制得只剩细若游丝,“天地初开时未被法则炼化的混沌余孽,任何外力在这里都会被拆解成最原始的粒子!玄枵,退回来!”
裴玄枵却屈指弹开一片即将溅到手腕的黑雾。
黑雾触到他皮肤的瞬间,竟发出类似野兽的呜咽。
他望着裂缝深处翻涌的暗潮,喉间溢出低笑:“她让我来的。”
话音未落,三道由黑雾凝聚的虚影从四面八方扑来。
它们没有具体形态,却让裴玄枵想起云无缺灭他满门那晚,那些举着屠刀的伪善修士——同样的腥气,同样的恶意。
“小心!”沈落雁急喝。
裴玄枵足尖点地,身影诡异地扭曲半寸。
天衍之眼在他眼中亮起金纹,三息后的未来在视网膜上闪现:最左侧那道虚影的爪尖会擦过他右肩,中间那道会撞碎他腰侧的储物袋,最右侧……
他反手抽出腰间的星陨剑。
这柄用化神期大妖逆鳞淬炼的长剑,此刻竟在黑雾中发出哀鸣。
但裴玄枵的动作比虚影更快,剑刃划出半弧,精准挑碎中间虚影的“心脏”——那团黑雾凝聚最浓的位置。
“嗤啦——”
虚影炸裂成万千黑点,却在瞬息间重组。
裴玄枵这才发现,这些虚影根本杀不尽,每一次攻击都在消耗他的灵力。
他的额角渗出冷汗,方才硬接的那记爪击在肩头撕开三寸长的血口,鲜血滴在地上,竟被黑雾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这样下去撑不过十息。”他咬碎舌尖,血腥气涌入口中,痛意让神智更清明。
就在灵力即将枯竭的刹那,那道熟悉的声音再次在识海响起,带着几分他从未听过的急切:“玄枵,用符文印记的力量!”
裴玄枵瞳孔骤缩。
他早该想到的——这枚与慕卿黎血脉相连的符文,本就是天道都无法完全解析的存在。
他五指按在胸口,运转玄枵氏祖传的心法,符文骤然绽放出一轮金月般的光晕。
黑雾触及金芒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尖啸。
那些疯狂的虚影像被泼了滚油的恶犬,疯狂后退,甚至开始自我吞噬。
裴玄枵趁机掠出十丈,直到脚下的地面重新变得坚实——他终于看清了,这片黑暗区域的尽头,悬浮着一座青铜祭坛。
祭坛足有十丈高,表面刻满的符文与玄枵氏古籍中记载的“开天古篆”如出一辙。
最顶端的位置,一枚巴掌大的玉珏正缓缓旋转,玉珏上流转的光华,竟与慕卿黎当初送他的定情信物有七分相似。
“凡人,你竟敢踏入此地。”
冰冷的声音从祭坛深处传来。
裴玄枵抬头,便见无数黑雾在祭坛上方凝聚成一只巨眼——与他在外界对抗过的“天道意志”一模一样。
“你不过是个假货。”裴玄枵抹去嘴角的血,星陨剑指向巨眼,“真正的天道,早在三百年前就被九柱之主篡了权吧?”
巨眼的瞳孔剧烈收缩:“你知道的太多了。”
话音未落,祭坛上的符文突然全部亮起刺目红光。
裴玄枵的天衍之眼瞬间启动,三息后的画面在脑海中炸开——整座祭坛会化作一道光矛,贯穿他的心脏。
他没有退。
在光矛成型的刹那,裴玄枵反手将补天鼎抛向空中。
这尊陪他闯过七十二险地的古鼎发出龙吟,表面的裂痕中涌出青金色气流,精准裹住光矛的尖端。
同时,他运转符文印记,将光矛的轨迹微微偏移三寸——那里正悬浮着一块未被腐蚀的星辰碎片。
“轰!”
光矛与星辰碎片相撞的瞬间,整个黑暗区域开始崩塌。
虚空像被扯碎的锦缎,露出外面翻涌的混沌乱流。
沈落雁不知何时冲到他身侧,拽住他的手臂:“快走!这里要塌了!”
但裴玄枵的目光,落在祭坛中央新浮现的一行古篆上。
“终焉之门已开,命运的抉择降临。”
“那是……”沈落雁的声音突然发颤,“传说中通往真正终局的入口。但进去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
裴玄枵望着那行古篆,眼前闪过慕卿黎魂飞魄散前的笑容,闪过云无缺举着他父亲头颅时的伪善,闪过玄枵氏满门鲜血浸透的青石板。
他伸手按住沈落雁的手背,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阿黎说答案在这里。”
“你疯了!”沈落雁急得眼眶发红,“那是用命换的真相!”
“她用命换我活着,我用命换她回来。”裴玄枵对她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孤注一掷的疯狂,“沈姑娘,帮我看着补天鼎。”
他转身走向祭坛。
当他的指尖触到古篆的瞬间,整座祭坛突然化作漫天星屑。
黑暗像被掀开的幕布,一道散发着幽蓝光芒的门出现在他面前。
门后传来若有若无的琴音,那是慕卿黎最擅长的《星陨曲》。
裴玄枵没有犹豫。
他迈步跨入门内的刹那,黑暗彻底消散。
意识即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见无数星辰在眼前流转,像极了当年他与慕卿黎在玄枵山巅看星时的夜空。
只不过这一次,星海中似乎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他,抬手轻抚某颗最亮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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