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枵的指尖刚触到那缕幽蓝的光，便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
混沌中没有风，可他的衣袂却猎猎作响。
四周漂浮的不再是单纯的光点——那些他最初以为的游鱼，此刻正显露出真实模样：拇指大小的规则碎片，每一片都刻满蝌蚪状的符文，有的泛着金芒，有的透着幽紫，更有几枚漆黑如墨，表面裂痕中渗出缕缕黑雾，像极了他在玄枵宗废墟里见过的魔修残念。
“天衍之眼，开。”他低喝一声，额间竖瞳缓缓睁开。
以往开启时，识海会泛起清凉的涟漪，可此刻，视野里的时间线却像被扔进热油的白纸，扭曲、焦糊，最后化作一片刺目的白光。
他踉跄半步，竖瞳被迫闭合，太阳穴突突作痛——这是天衍之眼自觉醒以来，第一次失效。
“这里是规则的源头……也是我的囚笼。”他望着四周翻涌的碎片，声音里裹着冰碴。
掌心的青玉簪被攥得发烫，那是慕卿黎留在世间的最后信物，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一下下轻颤，像在回应他心底的执念。
“嗡——”
胸前突然传来灼烧感。
裴玄枵低头，只见锁骨下方的符文印记正泛起血色微光，那些原本晦涩的纹路活了过来，如赤蛇般沿着血管攀爬。
他刚要运功压制，却见离他最近的一枚漆黑碎片突然炸裂，黑雾中竟裹着半张熟悉的脸——是玄枵宗大长老，被云无缺斩下头颅时的模样。
“小心！”
沈落雁的声音像一柄破冰锥，刺穿混沌的寂静。
裴玄枵抬头，看见远处漂浮着一面青铜古镜，镜面里映出沈落雁的身影，她的指尖正抵在镜面上，“规则裂隙在吞噬碎片！你胸前的符文是玄枵氏血脉印记，能引动混沌原力，快用它修复！”
话音未落，又有三片碎片炸裂，这次溢出的黑雾里，竟传来婴儿的啼哭——那是他未及满月便夭折的小师弟，被云无缺的斩仙刀挑在刀尖的画面。
裴玄枵的瞳孔骤缩。
他咬碎舌尖，腥甜漫开的瞬间，强行将意识沉入血脉印记。
果然，那股灼烧感化作热流，顺着经脉涌向指尖。
他抬手按向最近的漆黑碎片，热流刚一触及，碎片上的裂痕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黑雾被灼烧成青烟，连带着那半张扭曲的脸也发出尖啸，彻底消散。
“对！继续！”沈落雁的声音里带着急切，“规则裂隙一旦吞噬足够多的碎片，整个修真界都会被拖入无序之地，到那时——”
“慕卿黎的轮回也会被碾碎。”裴玄枵替她说完，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滴落，“我知道。”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
指尖点过金芒碎片，原本紊乱的符文重新排列成星图；按过幽紫碎片，里面竟飘出一段残音，是慕卿黎曾为他弹奏的《清月引》。
可随着血脉能量不断输出，他的脚步开始虚浮，灵力海像被凿了个窟窿，灵气疯狂外泄。
“这样下去……”他踉跄着扶住一片泛着银辉的碎片，喉间涌上腥甜，“撑不过百息。”
“你以为我让你修复是为了什么？”沈落雁的声音突然冷下来，“规则裂隙不是伤口，是天道故意撕开的缺口！你之前在星核之境见过的平衡石记得吗？法则从来不是靠修补，是靠……”
话音戛然而止。
裴玄枵抬头，发现青铜镜上爬满蛛网般的裂痕，沈落雁的身影正在消散。
他咬着牙又修复了三片碎片，直到眼前出现重影，才突然想起——
星核之境。
那是他化神时闯过的秘境，最深处有块半透明的玉碑，上面刻着“阴阳相济，规则自衡”。
当时他只当是普通的修炼心得，此刻回想，玉碑表面流转的纹路，竟与混沌中漂浮的规则碎片如出一辙。
“平衡……”他抹了把嘴角的血，目光扫过四周，“或许核心碎片里藏着答案。”
混沌空间没有方向，但裴玄枵能感觉到，有什么在吸引他——不是血脉印记的热流，而是青玉簪的温度。
他顺着那缕温热往前飘，越往深处，碎片的光芒越盛，原本杂乱的符文开始排列成某种轨迹，像极了玄枵氏古籍里记载的“周天星图”。
终于，他在一片银芒最盛处停住。
那是块巴掌大的碎片，表面的符文泛着琉璃般的光泽，竟与他血脉印记的纹路完全重合。
他刚一触碰，碎片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无数画面在识海炸开——
玄枵氏祖祠，老祖宗跪在九根擎天巨柱前，柱身上刻着“天道”二字；
慕卿黎站在三生石前，指尖滴血，石面上浮现出“天道棋子”四个血字；
云无缺站在规则之心前，对着虚空冷笑：“裴玄枵，你以为天衍之眼是机缘？那是天道给你的枷锁！”
最后画面里，血脉印记突然化作一把钥匙，插入九柱中心的空洞，整个天地开始震颤，天道柱上的“天道”二字裂开，露出下面“玄枵”的古篆。
“原来……”裴玄枵的声音在发抖，“符文印记不只是天道的工具，更是玄枵氏掌控规则的钥匙。”
他抬头望向四周，原本破碎的规则碎片此刻竟都朝着他涌来，像朝圣的信徒。
血脉印记的热流不再灼烧，反而化作滋养的甘霖，顺着指尖流入每一片碎片。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混沌空间在变“轻”，那些曾让他窒息的压力正在消退。
“很好。”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在头顶炸响。
裴玄枵猛抬头，却见混沌中浮现出一张半透明的脸，正是他在玄枵宗灭门时见过的神秘人——陌千尘。
“你以为修复规则就能掌控天道？”陌千尘的嘴角咧到耳根，“你每修复一片碎片，就离成为新的天道柱更近一步！慕卿黎的轮回？不过是天道给你画的饼！等你彻底融合规则，她的残魂连轮回台都上不去！”
“住口！”裴玄枵的瞳孔泛起血色，血脉印记的光芒暴涨，竟将陌千尘的虚影灼出几个窟窿。
可下一刻，混沌空间突然剧烈震动。
那些刚被修复的碎片再次裂开，更有无数新的碎片从虚无中砸下，像暴雨般劈向裴玄枵。
他用身体护住青玉簪，却感觉有双无形的手正攥住他的脚踝，将他往更深的黑暗里拖。
“真正的试炼，现在才开始。”陌千尘的声音混着碎片炸裂的轰鸣，“看看你的符文印记——是钥匙，还是锁链？”
裴玄枵的意识开始模糊。
他最后看见的，是那缕幽蓝的光突然暴涨，裹住他的全身，慕卿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玄，抓住我。”
黑暗彻底吞噬视野前，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与血脉印记的震动，终于同频。
再睁眼时，裴玄枵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幽蓝的网络中。
无数光链从他的指尖、眉心延伸出去，连接着远处无数亮点，每一道光链上都流转着熟悉的符文。
“这是……”他伸手触碰最近的光链，链上的符文突然活了过来，“规则网络？”
未等他细想，远处的亮点中突然有一个剧烈闪烁，那光芒，像极了慕卿黎的魂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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