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的引力如无形巨手，将裴玄枵的身体扯成一张薄纸。
他眼前的星光不再是璀璨，而是化作千万把银刃，割得皮肤渗出细密血珠。
意识被剥离的痛感比化神期渡雷劫时更甚——那时雷火灼身，好歹能抓着法宝硬抗；此刻规则之力渗入魂魄，每一丝灵识都在被反复揉捏，像要把他活生生成一团混沌。
玄枵，星辰尽头并非终点，而是新的起点。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识海炸响。
裴玄枵瞳孔骤缩——那是慕卿黎的声音，带着她惯有的清润，像春溪撞过鹅卵石。
他最后一次听见这声音，是在玄枵氏灭门夜。
当时她替他挡下云无缺的九霄焚魂剑，魂体被剑气绞碎前，也是这样轻轻唤他名字。
卿黎？他嘴唇动了动，血沫混着星尘喷在虚空里。
意识剥离的速度竟因此缓了一瞬。
执念。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后的清明。
原来方才被规则反噬时，他满脑子都是修复九柱杀陌千尘让卿黎复活，这些念头像锁链，把他的灵识捆得死死的。
而慕卿黎的声音，恰如斩断锁链的利刃。
轰——
星辰尽头的死寂被打破。
陌千尘的身影从星幕里踏出来，玄色道袍上绣着九只倒悬的金乌，每只金乌眼中都流转着规则的幽光。
他的面容与裴玄枵记忆中那个伪善宗主重叠，却又多了几分不属于人间的冷硬，仿佛这具躯体里住着无数道残魂。
醒得倒快。陌千尘抬手，指尖凝聚的规则之力化作蛇形，以为听了几句遗言就能参透规则？
你娘当年用玄枵氏全族血祭，都没能摸到天道的门槛。
裴玄枵咬碎舌尖，剧痛让灵识重新凝聚成线。
他左手按在胸口，那里的符文正灼烧着心脏——那是他为修复九柱与天道签下的契印，此刻却成了陌千尘操控他的锁。
右手掐诀，星河之钥的微光从袖中溢出。
这是玄枵氏祖传的星器，能沟通星辰之力。
干扰规则网络。他低喝一声。
星河之钥突然暴涨十丈，银白星芒如网般撒向四周。
原本要绞碎他灵识的规则之力被这星网一搅，竟出现片刻混乱。
裴玄枵趁机后退三步，每一步都在虚空中踩出星轨。
好手段。陌千尘的瞳孔缩成竖线，但你可知，这星河之钥本就是天道用来引你入局的饵？他屈指一弹，蛇形规则力突然分裂成九道，分别缠上裴玄枵的四肢与脖颈。当年玄枵氏发现九柱秘密，天道便让他们的星辰血脉变成诅咒——你以为天衍之眼是机缘？
那是天道怕你们泄露秘密，特意种下的监听器！
裴玄枵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天衍之眼的预知能力突然躁动起来，他本能地运转瞳术，却发现眼前的时间线像被揉皱的绢帛，所有未来画面都重叠成一片混沌。
这是他觉醒眼瞳以来第一次失效。
没用的。陌千尘的笑声里带着几分解脱，这里是规则核心，天道的棋盘中央。
你那些小手段，在真正的规则之力面前——他手指猛然收紧，连灰尘都不如！
规则蛇骤然收紧。
裴玄枵听见自己骨骼断裂的脆响，鲜血从七窍涌出，将眼前的星幕染成猩红。
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陌千尘说的越多，他越能抓住破绽。
沈落雁！他突然暴喝。
远处星幕裂隙中，一道红衣身影破幕而出。
沈落雁手持半块青铜鼎，鼎身流转着补天石特有的混沌气。
她的发簪断裂，左脸有道血痕，却仍挂着惯常的淡笑：裴公子果然记得我。
出口在规则核心最深处，但再晚半刻，这里就要坍缩成星墟了。
走？裴玄枵咳出两颗带血的碎牙，走了，玄枵氏三百冤魂怎么办？
卿黎的残魂怎么办？他猛地抬头，血珠从下颌滴落，沈姑娘不是一直想知道补天鼎的秘密？
现在不看，可就没机会了。
沈落雁的手指在鼎身上轻轻一叩，鼎中传来清越回响：你疯了。
疯的是天道。裴玄枵右手按在胸口符文上，剧痛让他额头青筋暴起，这契印要我命，那就拿我的命去换！他运转全身星力，将符文里的规则之力引向最近的规则节点——那是九柱连接核心的枢纽，此刻正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嗤——
符文突然发出刺耳鸣叫。
裴玄枵只觉心脏像被放进熔炉，皮肤下浮现出金色纹路，那是规则之力正在侵蚀他的肉身。
他咬着牙，将星力裹着符文之力注入节点。
裂开的纹路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但他的右手却开始透明，仿佛要被规则之力彻底消融。
这就是代价？他低笑，玄枵氏世代守星，我这条命，早该还给星辰了。
够了！沈落雁突然冲过来，补天鼎的混沌气裹住他的右手。
鼎中传来苍老的叹息：傻小子，规则不是靠硬抗的。
裴玄枵的意识突然被拽入一片记忆海。
画面里，慕卿黎穿着月白裙，站在星穹下。
她的发间没有银铃，却戴着朵他亲手折的星芒花。玄枵，她转身，眼中有星河流动，你总想着掌控规则，却忘了规则本就是天地的呼吸。
呼吸？裴玄枵喃喃。
记忆海突然破碎。
他回到现实，却发现那些要绞杀他的规则之力，此刻正顺着他的星力流转，像溪水绕过顽石。
原来方才慕卿黎的画面，是天衍之眼在时间乱流中捕捉到的未来——或者说，是他一直不愿面对的真相。
原来如此。他闭起眼，天衍之眼的金芒从眼睑下透出。
这一次，他没有用瞳术预判，而是将自己的灵识融入规则网络。
那些曾刺痛他的光链，此刻成了他的神经；那些要熔他心脏的符文，成了连接星辰的桥梁。
稳住了！沈落雁的声音带着惊喜。
她手中的补天鼎突然泛起青光，规则节点在愈合！
裴玄枵，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放下了。裴玄枵睁开眼，眼中的金芒化作星河。
他抬手，原本要绞杀他的规则蛇此刻温顺地盘绕在臂弯，不是我掌控规则，是规则接纳了我——因为我终于明白，玄枵氏守护的从来不是星辰，而是让星辰运转的...人心。
陌千尘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身后的九只金乌突然发出哀鸣，规则之力开始不受控制地流逝。不可能！
天道选中的棋子怎么可能
天道选的是棋子，可我裴玄枵，偏要做执棋人。裴玄枵一步踏碎脚下星轨，直逼陌千尘而去。
他掌心凝聚的星力，比化神期时强了十倍不止——那是规则核心认可他后，回馈的星辰本源。
规则核心突然剧烈震动。
九柱在远处发出哀鸣，原本愈合的节点再次裂开。
裴玄枵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方才融入规则的灵识被狠狠抽离。
胸口的符文突然爆发刺目金光，那光芒比太阳更盛，瞬间吞没了他的视线。
玄枵！沈落雁的呼喊被星啸声淹没。
意识模糊前，裴玄枵听见陌千尘癫狂的笑声，看见符文金光中浮现出九曜归墟的星图，更听见慕卿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别怕，我就在光的那头。
最后一丝灵识消散前，他仿佛看见那片月白裙角，正穿过金光，向他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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