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梅泣血
北境的风雪永不停歇。
玄天峰顶的千年寒梅今年开得格外早,殷红的花瓣在漫天飞雪中倔强地绽放,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雪夜,阿宁嘴角溢出的鲜血。
苏映雪一袭素白长裙站在梅树下,指尖轻触树干上那道狰狞的剑痕。这是当年她亲手刻下的,每一道纹路都深深刻进年轮里,如同那段记忆刻在她心上。
苏长老,掌门命您即刻回宗。身后传来弟子忐忑的声音,太虚门的人已经到了。
她缓缓收回手指,一片梅花瓣粘在指尖,红得刺眼:告诉掌门,我今日要祭剑。
弟子脸色煞白。玄天宗谁不知道,祭剑二字从苏映雪口中说出意味着什么——二十年前,她就是在祭剑大典上,一剑刺穿了少宗主的咽喉。
风雪突然变得猛烈,梅树剧烈摇晃,花瓣如血雨纷飞。苏映雪解下腰间玉箫,吹响一曲《寒梅引》。箫声呜咽,穿透风雪,整座玄天峰都在震颤。
雪夜惊变
二十年前那个雪夜,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苏映雪至今记得,当她撞开刑堂大门时看到的景象——阿宁被铁链锁在寒冰柱上,胸口插着三根透骨钉,嘴角却还挂着那抹熟悉的浅笑。
阿雪...别过来...他气若游丝,这钉子...有毒
玄天宗少主站在一旁,手中把玩着第四根透骨钉:区区药奴,也敢偷盗千年雪莲?转头看见苏映雪,笑容更加残忍,师妹来得正好,看看这就是违抗宗门的下场。
后来的事情,所有人都说是苏映雪走火入魔。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剑刺得多么清醒。
少主的血溅在雪地上时,宗主刚好赶到。老人看着儿子倒在血泊中,竟没有暴怒,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把她关进寒冰洞,三日后...祭剑。
谁也没想到,三日后苏映雪破冰而出,手中冰魄剑已成,第一剑就斩断了玄天宗正殿的匾额。
从今日起,我与玄天宗恩断义绝。
她抱着阿宁的尸体踏雪离去,身后是熊熊燃烧的玄天正殿。那夜的大雪,下了整整三个月。
冰魄有情
师尊,太虚门送来请帖。
宁思雪的声音将苏映雪从回忆中拉回。少年捧着一封烫金玉帖站在梅树下,琥珀色的右眼在雪光中格外明亮——这双眼睛,与阿宁一模一样。
苏映雪接过玉帖,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皱眉:太虚门的地火玉?
说是邀请您参加下月的天火大典。宁思雪好奇地凑近,师尊,您和太虚门有旧?
玉帖在苏映雪掌心化作齑粉:二十年前,他们向玄天宗索要那株千年雪莲。
雪突然停了。梅树无风自动,一片花瓣飘落在宁思雪肩头。少年伸手去接,花瓣却在他指尖化作一滴血珠。
阿宁...苏映雪瞳孔骤缩。
宁思雪茫然抬头:师尊?您又把我当成宁前辈了?
苏映雪闭了闭眼。三年前她在雪山捡到这个孩子时,他正抱着一截焦黑的梅木熟睡,右眼瞳孔与阿宁分毫不差。更诡异的是,他腰间别着一支破损的玉箫——那是阿宁的遗物。
思雪,你可知太虚门要那株雪莲做什么?
少年摇头。
炼制焚天丹。苏映雪冷笑,当年太虚门主卡在化神巅峰百年,急需雪莲突破。而阿宁...
她突然住口。梅树剧烈摇晃,积雪簌簌落下,露出树干上那些被刻意掩盖的旧伤——二十道剑痕,每年一道。
宁思雪轻轻抚摸那些伤痕:师尊,今年还要刻吗?
不必了。苏映雪拔出冰魄剑,该去讨债了。
因果轮回
玄天宗正殿,气氛凝重。
太虚门大长老炎烈子端坐客位,身后站着十二名火袍弟子,每个人袖口都绣着一朵金焰——这是太虚门核心弟子的标志。
苏映雪还是不肯来?掌门玄霄子面色阴沉。
传话弟子战战兢兢:苏长老说...说让太虚门的人...滚出北境...
炎烈子拍案而起:好个狂妄的冰魄剑!真当我太虚门怕了她不成?
殿外突然传来一声轻笑:不怕,为何带十二离火卫?
苏映雪踏雪而来,每一步都在青石地面上留下冰霜痕迹。宁思雪紧随其后,好奇地打量着殿内众人。
苏映雪!玄霄子霍然起身,你还有脸回玄天宗?
冰魄剑出鞘三寸,殿内温度骤降:我来取回阿宁的东西。
炎烈子眯起眼睛:那个药奴?他偷盗宗门至宝,死有余辜!
一道剑光闪过。炎烈子仓皇后退,却见一缕胡须缓缓飘落——苏映雪竟在他毫无察觉间出了剑!
再说一遍?她声音轻柔,冰魄剑却发出刺骨寒意。
宁思雪突然捂住右眼:师尊...我看到了...那晚...
少年眼中流下血泪,声音变成诡异的双重音调:不是雪莲...他们要的是...我的眼睛...
真相如刀
二十年前的真相,比苏映雪想象的更加残忍。
阿宁的灵眼并非天生,而是上古药王瞳的传承。太虚门不知从何处得知,便以结盟为饵,逼迫玄天宗交出阿宁。
他们...挖了我的右眼...宁思雪(或者说此刻借他身体说话的阿宁)颤抖着指向炎烈子,就是此人...亲手...
苏映雪的世界在那一刻静止。她终于明白为何阿宁的尸体右眼空洞,为何宗主当年没有严惩她,又为何...那株雪莲至今还养在玄天宗秘库。
玄霄子。她第一次直呼掌门名讳,你早知道?
老掌门颓然坐倒:太虚门承诺助我突破化神...
所以你们就活挖人眼?!苏映雪的声音震得梁柱颤抖,好一个名门正派!
炎烈子突然狞笑:既然说破了,那今日就都别想活!他袖中飞出一道火光,离火大阵,起!
十二名离火卫同时出手,整个大殿瞬间被火焰吞没。玄霄子来不及反应就被火舌卷入,发出凄厉惨叫。
苏映雪将宁思雪护在身后,冰魄剑画圆,一道冰墙拔地而起。火焰与寒冰相撞,蒸腾起漫天雾气。
阿雪...宁思雪突然握住她的手,用那招吧。
苏映雪浑身一震:你...想起来了?
少年点头,右眼泛起琥珀光芒:药王瞳的真正用法...我一直记得。
雪葬前尘
玄天峰顶,寒梅怒放。
苏映雪与宁思雪背靠背站在梅树下,周围是太虚门三十六名精锐弟子。炎烈子悬浮半空,手中托着一团金色火焰。
苏映雪,交出药王瞳,饶你不死!
她冷笑回应:来拿。
大战一触即发。冰魄剑与离火轮碰撞,寒梅与金焰交织,整座山峰都在震颤。
宁思雪的右眼不断流血,却绽放出越来越强的光芒。他双手结印,口中念诵古老咒语,梅树随之剧烈摇晃,花瓣化作利刃射向敌人。
师尊,帮我争取十息!他大喊。
苏映雪毫不犹豫,冰魄剑脱手而出,在空中分化万千,组成剑阵护住梅树。她自己则赤手空拳迎上炎烈子,每一掌都带着刺骨寒意。
九、八、七...宁思雪的咒语越来越急,梅树开始发光。
炎烈子意识到不妙,怒吼着催动本命真火:去死吧!
金色火海吞没了苏映雪。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宁思雪完成了咒语:...三、二、一!药王祭天!
梅树轰然炸裂,无数红光冲天而起,在空中凝聚成阿宁的虚影。他温柔地看了苏映雪一眼,然后扑向炎烈子。
不——太虚门大长老的惨叫响彻云霄。
红光过后,炎烈子化作一尊冰雕,脸上还凝固着惊恐的表情。其余太虚门弟子见状,纷纷仓皇逃窜。
苏映雪跪在梅树残骸前,颤抖着捧起一截焦黑的树枝:阿宁...又走了吗...
师尊。宁思雪虚弱地靠过来,右眼已经恢复正常,他一直在。
少年指向自己的心口:在这里。
新雪初霁
三个月后,玄天宗换了新掌门。
苏映雪站在曾经埋葬阿宁的地方,如今这里新栽了一株寒梅。宁思雪正在给树苗浇水,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思雪。她突然问,你究竟是谁?
少年歪着头想了想:我是宁思雪啊,您的弟子。顿了顿,又补充道,也是...某个执念的延续。
苏映雪不再追问。雪又开始下了,新栽的梅树在风雪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一个关于等待与重逢的故事。
远处,玄天宗的钟声悠扬,新的时代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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