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妖窟底，血池翻涌。
十七岁的月清霜蜷缩在祭坛中央，九条玄铁锁链穿透琵琶骨。池中血水漫过她雪白的脚踝，每滴血珠落在肌肤上都灼烧出青烟。窟顶倒悬的妖骨发出荧荧绿光，映得少女眉心那抹朱砂痣猩红欲滴。
时辰到了。
沙哑的声音自洞窟深处传来，赤着上身的妖王赤炎踏火而至。他左臂缠绕的赤磷蟒吞吐信子，金竖瞳死死盯着祭坛上的少女。
月清霜本能地往后缩，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三日前醒来时，她便在这具陌生的身体里——妖族圣女的身躯，装着破碎的人族魂魄。手腕浮现的月牙胎记与前世分毫不差，可丹田里涌动的却是妖丹。
父...父王...她试着开口，喉间泛起腥甜。
赤炎突然掐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颌骨：记住，你只是本王从畜生道捞回来的容器。妖火在他掌心凝结成赤色妖丹，吞了它，你才有资格做本王的刀。
血池突然沸腾，万千怨灵尖啸着冲向祭坛。月清霜瞳孔骤缩，前世记忆如利刃刺入脑海——夜无尘挥剑斩碎她元神时，也是这样猩红的天。
不要！
她本能地结出月族法印，洞窟内霎时月华大盛。赤炎被震退三步，缠绕左臂的赤磷蟒突然暴起，毒牙刺入少女脖颈。
剧痛中，妖丹被强行塞进口中。月清霜浑身骨骼发出脆响，银发寸寸染血，身后九条狐尾破体而出。最后一缕属于人族的清明即将消散时，她咬破舌尖，蘸血在祭坛刻下残缺的月纹。
千里之外，北冥海岸。
正在修补结界的墨临渊突然心悸。腰间玉佩毫无征兆地炸裂，碎玉中浮起半枚血色月纹——正是前世他为月清霜刻下的生死契。
清霜...他握剑的手青筋暴起，轮回印在额间灼灼发亮。
白琉璃端着药碗掀帘入帐时，正撞见墨临渊割破掌心。鲜血凝成的追踪咒撞上结界，在空中映出万妖窟的景象。
那是...月族禁术？白琉璃手中药碗落地，可她明明
魂灯未灭，轮回有异。墨临渊抓起逆鳞剑残片，我要去万妖窟。
等等！白琉璃拽住他染血的衣袖，三日前各派收到的血书你忘了？她展开掌心，用净世光映出一行妖文：墨临渊独赴万妖殿，换十万生魂。
海浪突然剧烈翻涌，夜空中出现血月异象。墨临渊腰间玉佩彻底化作齑粉，随风消散的还有最后一缕血色月纹。
她在求救。
......
万妖窟最深处，月清霜跪在三千妖骨铺成的王座前。赤炎把玩着她的一缕银发，赤磷蟒正贪婪地舔舐她颈间伤口。
做得不错。妖王将一枚玉简扔在她面前，三日后子时，用这具身子把墨临渊引进葬魂谷。
玉简中浮现的画面令月清霜发抖——墨临渊被困在噬魂阵中，白琉璃的琉璃心被生生剜出。最可怕的，是阵眼处悬浮的青铜鼎，鼎身刻着早已失传的天魔纹。
您与天魔...
赤炎突然掐诀，月清霜体内的妖丹剧烈震颤。她痛苦地蜷缩在地，九条狐尾不受控制地绞碎身旁石柱。
记住你的命是谁给的。妖王踩住她颤抖的狐尾，若不是需要净世琉璃体做药引，本王早将你炼成傀儡。
月清霜呕出一口黑血，血珠落地竟开出一簇霜花。赤炎眼神微变，赤磷蟒猛地缠紧少女脖颈：还敢用月族秘法？
濒死之际，她腕间突然浮现琉璃色光晕。赤炎如遭雷击般倒退，那道光芒与三十年前贯穿他胸膛的剑意如出一辙。
原来如此...妖王突然癫狂大笑，夜无尘啊夜无尘，你竟把《逆天经》残卷封在转世魂魄里！
月清霜趁机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在空中画出半道往生符。前世记忆如潮水涌入——夜无尘挥剑时的泪，墨清弦封印她残魂的月光，还有...还有她自愿跳入轮回井时，在孟婆汤里偷偷藏进的一缕琉璃光。
师尊...救我...
赤炎突然祭出本命妖器，九幽冥火笼罩洞窟：本想留你到月圆之夜，现在看来...
恐怕由不得你。
清冷女声自虚空响起，白琉璃手持破碎的姻缘镜踏月而来。镜光所照之处，月清霜腕间的琉璃光芒大盛，竟在妖火中辟出净土。
净世琉璃体！赤炎双目赤红，来得正好！
万妖窟突然地动山摇，三千妖骨化作利刃袭向白琉璃。月清霜突然暴起，九条狐尾缠住赤炎双足：快走！他在谷底养了十万血尸...
话音未落，赤磷蟒毒牙刺穿她心口。白琉璃抛出佛珠，净世光化作牢笼困住妖王，自己则闪身接住坠落的少女。
四目相对的刹那，两个女子同时怔住——月清霜眼中流转的，分明是前世白琉璃陨落时的琉璃光。
原来是你...白琉璃指尖颤抖地抚过少女眉心朱砂，当年在轮回井...
赤炎暴喝着破开牢笼，赤磷蟒化作万丈巨影。白琉璃正要结印，墨临渊的剑气已斩碎洞顶。逆鳞剑残片悬浮在月清霜心口，竟与她体内《逆天经》残卷产生共鸣。
清霜！
墨临渊飞身接住坠落的二人，轮回印照出惊天之秘——月清霜破碎的魂魄里，竟交融着白琉璃当年消散的净世琉璃心！
赤炎突然捏碎手中骨符，整个万妖窟开始塌陷：既然都到齐了，便用你们祭我的万魂...
妖咒戛然而止。月清霜不知何时挣脱束缚，九尾如利刃刺穿妖王丹田。她发间霜花染血，脚下浮现完整的往生阵图：这一世，我不会再任人摆布。
赤炎惊愕地发现，自己炼化的妖丹正在反噬。月清霜心口浮出半卷《逆天经》，与墨临渊的轮回印遥相呼应：你以为封印的是月族圣女？少女声音忽变，竟似夜无尘与白琉璃合音，这具肉身封印的，是二十五世逆修因果！
万妖窟在金光中崩塌，赤磷蟒哀嚎着化作飞灰。当墨临渊挥剑斩断最后一条锁链时，月清霜已化作半妖半仙的形态——银发如月，赤瞳似火，九尾缠着琉璃光晕。
小心！白琉璃突然推开墨临渊。
本该灰飞烟灭的赤炎残魂，正握着半截妖丹刺向月清霜后心。电光石火间，少女额间朱砂痣突然射出琉璃剑意——正是夜无尘当年封在她轮回印记中的最后一剑。
尘埃落定后，白琉璃看着昏迷的月清霜苦笑：难怪当年我总觉得琉璃心缺了一角...
墨临渊将逆鳞剑残片按在少女心口，二十五世记忆在轮回印中流转。他突然明白，为何前世月清霜陨落时，会在他剑锋刻下那道血契。
万妖窟废墟上，血月渐退。千里外的归墟海眼，某块沉寂多年的命牌突然浮现裂痕——正面刻着月清霜，背面却是白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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