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殿的夜明珠泛着惨白的光。
夜无尘站在殿中央,黑袍上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他面前悬浮着一碗泛着幽光的汤药,药液浓稠如墨,表面却浮着一层诡异的银光。
喝了它。幽冥教主的声音从高处传来,这是最后的仁慈。
夜无尘抬头望向王座。那里坐着一个被黑雾笼罩的身影,只能看见一双赤红的眼睛。三日前,他还是教主最器重的弟子,如今却成了阶下囚。
为什么?夜无尘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的琵琶骨被两根噬魂钉穿透,每说一个字都像有利刃在体内搅动。
黑雾中传来一声叹息: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夜无尘知道教主指的是什么——那本《幽冥秘典》最后一页记载的禁术。能够逆转生死,让亡魂重归肉身的秘法。他确实偷学了,也确实用了。
她阳寿未尽!夜无尘突然激动起来,锁链哗啦作响,只是被奸人所害,我为何不能
住口!教主厉喝,整个大殿都在震颤,阴阳有序,生死有常。你身为幽冥弟子,却逆天而行,罪加一等!
夜无尘冷笑:那教主当年救活夫人,又算什么?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刺穿了黑雾。王座上的身影猛地站起,黑雾剧烈翻腾:你...你怎么知道?
我不但知道,夜无尘艰难地抬起手,指向大殿角落的一盏青铜灯,我还知道,夫人的魂魄就寄居在那盏灯里。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大殿。
良久,黑雾渐渐散去,露出教主真实的面容——那竟是一张与夜无尘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更加沧桑,眉宇间刻着深深的皱纹。
你果然是我的儿子。教主的声音突然变得疲惫,只有我的血脉,才能感知到她的存在。
夜无尘瞳孔骤缩:什么?
三十年前,我违背天道救活了你母亲,代价是她永远不能离开那盏灯,而我...教主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必须时刻以黑雾遮掩真容,否则天罚立至。
夜无尘如遭雷击,踉跄后退,锁链深深勒进皮肉也浑然不觉。他从小在幽冥殿长大,却从未被告知身世,只当自己是个弃婴。
现在你明白了?教主重新坐下,喝下忘魂汤,忘记这一切,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夜无尘看向那碗药,突然笑了:父亲要儿子忘母,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教主拍案而起,却又颓然坐下,你不明白...天规森严,若被天庭发现我们父子都...
那就反了这天!夜无尘猛地挣断锁链,噬魂钉带着血肉飞溅而出。他单膝跪地,却倔强地仰着头,母亲为你困守灯中三十年,你甘心就这样下去?
教主沉默不语,只是那盏青铜灯突然亮了几分,似乎在回应夜无尘的话。
我有办法。夜无尘咬牙站起,从怀中掏出一枚血色玉佩,这是我从九幽深渊取来的血魂玉,可以承载魂魄。只要找到合适的肉身...
住手!教主突然暴喝,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已经晚了。夜无尘捏碎玉佩,一道红光直射青铜灯。灯焰剧烈摇晃,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渐渐显现。
尘儿...女子轻声呼唤,声音如同清风拂过。
夜无尘浑身颤抖,伸手想要触碰那个身影:母亲...
就在这一刻,大殿顶部突然破开一个大洞,一道金光直射而下。金光中浮现出三个身影,皆着金甲,气势惊人。
幽冥教主,你违背天规,私藏亡魂,该当何罪?为首的天将厉声喝道。
教主脸色大变,急忙挥袖想要遮掩青铜灯,却被另一名天将一道金光击中胸口,喷血倒退。
不!夜无尘扑向青铜灯,却被第三名天将拦住。两人瞬间交手数十招,夜无尘本就重伤在身,渐渐不支。
带走!为首天将一挥手,一道金色锁链缠向青铜灯。
千钧一发之际,教主突然暴起,浑身黑雾化作万千厉鬼扑向三名天将:尘儿,带她走!
夜无尘没有犹豫,一把抓住青铜灯,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幽冥遁!
他的身体瞬间化作一缕黑烟,裹挟着灯焰向殿外飞去。身后传来教主凄厉的惨叫和天将愤怒的咆哮,但他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催动遁术。
不知逃了多久,夜无尘终于力竭,从遁术中跌落。他发现自己在一片陌生的竹林里,青铜灯紧紧攥在手中,灯焰微弱得几乎熄灭。
母亲...他颤抖着呼唤。
灯焰轻轻跳动,女子的声音虚弱传来:去找...孟婆...忘川...
夜无尘强撑着站起身,却听到四面八方传来天兵的呼喝声。他苦笑一声,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我不会喝那碗汤的。他轻声对灯焰说,死也不会忘记您。
灯焰突然剧烈摇晃,一个虚幻的女子身影勉强凝聚,轻轻抱住了他:傻孩子...
夜无尘闭上眼,感受着这个迟来三十年的拥抱。再睁眼时,他做出了决定。
以我之魂,祭灯之焰!
他猛地拍向自己天灵盖,一道精纯的魂力注入灯中。灯焰瞬间大盛,而他的身体却开始变得透明。
不!女子惊呼,却无法阻止。
夜无尘的身影越来越淡,最后化作一缕青烟融入灯焰。青铜灯当啷一声落在地上,灯焰却变成了幽蓝色,比之前旺盛了数倍。
天兵们赶到时,只看到一盏孤零零的青铜灯。为首的天将捡起灯,皱眉查看:奇怪,明明感应到...
大人,要不要带回去复命?一个天兵问道。
天将犹豫片刻,摇了摇头:一盏破灯而已,继续搜!
他们将灯随手丢在竹林里,继续追捕去了。
夜风吹过,青铜灯微微摇晃。灯焰中,隐约可见两个相拥的身影。一只萤火虫飞来,绕着灯盘旋,像是守护,又像是陪伴。
忘川河的水声远远传来,仿佛在诉说这个关于执念与反抗的故事。而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一盏青铜灯静静燃烧,等待着下一个有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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