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她的是一缕飘出门缝的月光,轻柔地环绕在她周身:我一直都在,在你父亲的记忆里,在你的血脉中,在六界的每一个传说里
随着最后一丝月光消散,永恒之门轰然关闭,表面的符文重新排列,形成了一个全新的封印。与此同时,外界的锁星停止了跳动,恢复了稳定的光芒。
黎明将至
昆仑镜湖边,笼罩月无缺的光柱突然消散。她缓缓落地,眉心的门形符文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轮完整的月痕。
夜无尘第一时间冲上前抱住女儿:无缺?你还好吗?
月无缺睁开眼,星月瞳比以往更加明亮:爹,我见到娘亲了...
另一边,紫萱也恢复了神智,茫然地看着四周:我这是...怎么了?
萧云寒一把抱住她,声音哽咽:没事了,都结束了。
星鸾拖着受伤的翅膀走来,看着平静下来的湖面:墨渊...真的消失了?
夜无尘望向已经恢复正常的锁星:不,只要永恒之门存在,他的意志就永远不会彻底消亡。但这一次的封印,足够维持三千年。
月无缺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那枚月牙玉佩。原本莹白的玉此刻变成了半透明的金色,内部隐约可见一个小小的门形印记。
这是...
新封印的钥匙。夜无尘轻声道,也是你娘亲留给你的礼物。
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洒在昆仑雪峰上。夜无尘抱起虚弱的女儿,对众人说道:走吧,该回家了。
回家?月无缺轻声问,我们还有家吗?
夜无尘望向远方,嘴角微扬: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
一行人踏着晨光下山,身后是渐渐苏醒的昆仑山,前方是绵延万里的云海。而在六界的每一个角落,关于夜仙尊、月仙子和星月圣女的传说,正以各种形式流传开来,成为新的神话。
青溪小院
暮色四合,青溪村笼罩在一片柔和的昏黄之中。村尾那座不起眼的小院里,月无缺正坐在石桌前,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柄通体莹白的长剑。剑身映着最后一缕夕阳,泛起淡淡的月华光泽。
霜华剑...她轻声呢喃,指尖抚过剑身上细密的纹路。这是她从昆仑带回来的,母亲当年的佩剑。剑刃上那些看似装饰的花纹,实则是月清霜亲手刻下的封印阵法,用来压制剑中过于霸道的月华之力。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夜无尘拎着两坛酒走了进来,看到女儿手中的剑,脚步微微一顿。
爹。月无缺抬头,下意识想把剑收起,您回来了。
夜无尘摇摇头,将酒坛放在石桌上:不必藏,这本就是你娘亲留给你的。他伸手轻触剑身,霜华剑立刻发出清越的剑鸣,仿佛在回应旧主的触碰。
它认得您。月无缺惊讶道。
仙剑有灵。夜无尘收回手,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当年你娘亲刚得到它时,这剑可是闹了好一阵脾气,差点把半个昆仑都冻成冰窟。
月无缺忍不住笑了:娘亲还有这样的时候?
多着呢。夜无尘拍开酒坛的泥封,醇厚的酒香立刻弥漫开来,她表面看着清冷,实则...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很鲜活。
月无缺接过父亲递来的酒碗,小啜一口,立刻被辣得皱眉:好烈!
陈年醉仙酿,埋了快三百年了。夜无尘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当年我和你娘偷了墨渊三坛,被罚扫了三个月丹房。
月亮悄悄爬上树梢,银辉洒在院中。父女二人就这样对坐饮酒,一个讲,一个听。夜无尘说起月清霜初到仙界时的糗事——她把炼丹房当成了膳房,差点把九转金丹当成糖豆吃掉;说起她第一次御剑飞行,因为恐高死死抱着他的腰不放;说起她偷偷在墨渊的茶里加黄连,只因为师尊批评了他的剑法...
月无缺听得入神,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这些鲜活的故事,让她记忆中那个模糊的月仙子形象渐渐丰满起来。
爹,她突然问道,您恨过娘亲吗?
夜无尘举到唇边的酒碗停住了。
心结难解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石桌上。
恨过。良久,夜无尘放下酒碗,声音低沉,在她刚告诉我你将成为钥匙的时候。
那是个暴雨倾盆的夜晚。破庙的屋顶漏着水,地上积了薄薄一层雨水。月清霜跪坐在神龛前,双手护着尚未显怀的腹部,脸色苍白如纸。
必须这么做吗?年轻的夜无尘声音嘶哑,我们可以逃,逃到六界之外...
月清霜摇头,雨水顺着她的长发滴落:无尘,你知道的,这是宿命。
去他妈的宿命!夜无尘一拳砸在墙上,鲜血顺着指节流下,凭什么要我们的孩子承担这些?
因为她不仅是我们的孩子,月清霜抬起泪眼,更是希望。
那晚他们爆发了相识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夜无尘甚至一度想要强行带走月清霜,却在看到她决绝的眼神后败下阵来。
我恨她的理智,恨她的决绝。夜无尘仰头饮尽碗中酒,更恨她总是对的。
月无缺轻轻转着酒碗:那后来呢?
后来...夜无尘的目光穿过月色,回到三百年前的那个黎明,我看着她在雨中画完那个复杂的阵法,将刚刚孕育的你封印在月魄中。她全程没有掉一滴泪,直到阵法完成的瞬间...
直到那时,月清霜才像被抽走所有力气般瘫软在地,泪水决堤而出。她死死攥着那枚封印着女儿的月魄,哭得撕心裂肺。
那一刻我才明白,夜无尘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比我痛苦千万倍。
月无缺的眼眶湿润了。她想起在永恒之门前感受到的那缕月光,温柔又悲伤,就像母亲隔空给予的拥抱。
爹,您知道吗?她轻声道,在门那里,娘亲对我说了一句话。
夜无尘倏然抬头。
她说...对不起。月无缺的泪水滑落,对不起让您一个人承担了这么多。
夜无尘的手微微发抖,酒碗中的月光碎成一片银辉。三百年的孤寂,三百年的追寻,三百年的痛苦与思念,在这一句对不起面前,突然变得不那么沉重了。
傻姑娘...他抬手擦去女儿脸上的泪水,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月无缺突然起身,跑到屋内取出一个精致的木匣:这个,给您。
夜无尘打开匣子,里面整齐地叠放着一方素白手帕,上面绣着一轮弯月,针脚细密却略显稚嫩,显然是初学者的作品。
这是...
娘亲留下的。月无缺解释道,在霜华剑的剑穗里藏着的。我想...她大概是准备在您某个生辰时送给您的。
夜无尘轻轻抚过那轮弯月,指尖触到一行几乎看不见的小字——愿逐月华流照君。
月光下,这个曾经一剑惊六界的仙尊,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醉后真言
酒过三巡,月无缺已经有些微醺,双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她支着下巴,好奇地打量着父亲:爹,您和娘亲是怎么...嗯...在一起的?
夜无尘也喝了不少,素来冷峻的面容柔和了许多: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好奇嘛。月无缺眨眨眼,您总说娘亲清冷自持,那她是怎么被您打动的?
夜无尘摇头轻笑:恰恰相反,是你娘先开的口。
那是在一次仙魔大战后。夜无尘为保护同门身受重伤,被安排在药王谷疗养。月清霜主动请缨照顾他,却整日冷着张脸,换药时下手毫不留情。
疼吗?她面无表情地往伤口上撒药粉。
夜无尘咬牙:不疼。
嘴硬。她又加重了力道。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夜无尘的伤势反而加重了。药王谷主看不下去,委婉地建议换人照料。当晚,月清霜破天荒地端来一碗甜汤。
喝了。她命令道。
夜无尘警惕地看着那碗可疑的液体:什么东西?
毒药。月清霜冷笑,爱喝不喝。
最终夜无尘还是喝了下去,意外地发现味道不错。更意外的是,第二天他的伤竟然好转了不少。
后来我才知道,那碗汤里加了她珍藏的九转玉露。夜无尘摇头,明明是好意,偏要摆出一副凶相。
月无缺笑出声:这确实是娘亲的风格。
真正表明心意是在一个月夜。夜无尘的目光变得温柔,她突然闯进我的洞府,丢下一句我心悦你就转身要走。
当时夜无尘完全愣住了,等他回过神追出去时,月清霜已经御剑飞出老远。他不得不祭出本命飞剑追赶,两人在云海里上演了一场荒唐的追逐。
最后我是在一棵老槐树下找到她的。夜无尘回忆道,她背对着我,肩膀在发抖。我以为她在哭,结果走近一看...
结果月清霜是在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说...夜无尘学着月清霜当时的语气,夜无尘,你追人的样子真蠢。
月无缺笑得前仰后合:然后呢?
然后...夜无尘突然有些窘迫,总之我们就在一起了。
爹!月无缺不满地抗议,您不能略过最重要的部分!
夜无尘轻咳一声,又给自己倒了碗酒:小孩子别打听这些。
月光下,父女俩的笑声惊起了院外树上的夜莺。这一刻,他们不像是历经沧桑的仙尊与圣女,倒像是世间最普通的一对父女。
月下剑舞
酒至酣处,月无缺突然起身,抽出霜华剑:爹,我想看您舞剑。
夜无尘挑眉:现在?
嗯!月无缺用力点头,娘亲留下的记忆里有您舞剑的样子,可美了。我想亲眼看看。
夜无尘无奈地摇头,却还是接过了剑。他站在院中央,月光洒在剑锋上,流转如水。
起初只是几个简单的起手式,但随着剑势展开,霜华剑仿佛活了过来,剑身上的月纹逐一亮起。夜无尘的身影渐渐模糊,化作一道银白色的流光在院中穿梭。没有杀伐之气,只有行云流水般的优雅与写意。
月无缺看得入迷。在她的星月瞳中,父亲的每一剑都牵引着周围的月华,在空中留下淡淡的光痕。这些光痕交织成一幅流动的画,画中是连绵的山川,是奔腾的江河,是...一个白衣女子的侧影。
最后一式收剑,所有光痕汇聚成一点,没入霜华剑尖。夜无尘长身而立,气息平稳如初。
太美了...月无缺喃喃道,这是什么剑法?
《逐月剑诀》。夜无尘轻抚剑身,我为你娘创的。
月无缺突然想起什么,跑回屋里取出一卷竹简:是这个吗?我在整理娘亲遗物时找到的。
夜无尘展开竹简,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剑诀心得,字迹清秀工整。而在每一段的末尾,都有月清霜用朱笔写下的批注——此处气机不畅,建议改三寸为佳,这招与月华心法冲突,勿练...
她...都帮我改好了...夜无尘的声音有些哽咽。
月无缺轻轻靠在父亲肩头:娘亲一直很爱您。
夜无尘没有说话,只是将竹简紧紧贴在胸前。月光下,一滴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竹简上那行朱红小字上——愿君心似剑,长明如月。
黎明将至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两坛醉仙酿已经见底。月无缺趴在石桌上,脸颊红扑扑的,手里还攥着空酒碗。
爹...她迷迷糊糊地问,我们会一直这样吗?
夜无尘轻轻拿掉她手中的碗:怎样?
在一起啊。月无缺的声音越来越小,您,我,星鸾姐姐...一家人...
夜无尘沉默片刻,将外袍披在女儿肩上:会的。
月无缺已经睡着了,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意。夜无尘小心地将她抱回屋内,盖好被子。站在床边,他看着女儿与月清霜有七分相似的睡颜,心中百感交集。
院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星鸾抱着一束新采的草药走进来,看到夜无尘时微微一怔:主上,您一夜没睡?
无妨。夜无尘走出屋子,轻轻带上门,药材都找齐了?
星鸾点头:足够无缺用一个月了。她犹豫了一下,主上,我们...真的要在这里长住吗?
夜无尘望向远处渐渐亮起的天色:你不喜欢?
不是!星鸾急忙摇头,只是...六界还有很多事...
那些事自有人处理。夜无尘打断她,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
星鸾似懂非懂地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今早我在山脚下遇到一个游方道士,他说...说最近六界流传着一个新传说。
夜无尘挑眉:什么传说?
说是在昆仑山巅,有人看到一家三口乘月华而去。星鸾小心翼翼地说,有人说那是夜仙尊一家,也有人说只是幻觉...
夜无尘轻笑:让他们猜去吧。
晨光穿透云层,洒在小院中。夜无尘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一半沐浴晨辉,一半隐于阴影。他的目光扫过石桌上的酒坛、霜华剑和那卷竹简,最终定格在屋内安睡的女儿身上。
三百年的执念,在这一刻终于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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