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未知号码短信,后槽牙轻轻咬了咬舌尖。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空调的冷风从后颈钻进来,那股寒意顺着脊背蔓延开来,可她却觉得掌心发烫——那是贴身口袋里U盘的温度,里面存着玉衡传媒与营销公司的部分转账记录截图,是小杨哥哥连夜从快递分拣系统里截下的模糊影像。
绾姐?小杨的声音带着点发颤的兴奋,他凑过来时,辣条味混着少年人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猛地涌进苏绾鼻腔,那股味道有些刺鼻,让她微微皱了皱鼻子。要、要回吗?
回什么?苏绾指尖在屏幕上悬了三秒,突然把手机倒扣在茶几上。
此时,房间里的寂静更明显了,只有空调轻微的运转声在耳边嗡嗡作响。
她抬头时,小赵正站在窗边,背对着他们,假装整理摄像机线,耳尖却红得快要滴血——刚才走廊的人影应该是节目组的巡查人员,这小子怕牵连到苏绾,连呼吸都放轻了。
窗外,夜色中偶尔有风声吹过,像是在诉说着某种不安。
小杨。她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触感隔着宽松的卫衣布料,能摸到他肩胛骨绷得像块小石板,硬邦邦的。去买三杯热奶茶,加双份珍珠。
啊?小杨愣住,眼睛瞪得圆圆的,像两颗玻璃球,在灯光下闪着疑惑的光。现在?
对。苏绾笑了笑,指节在桌上敲了敲,那清脆的敲击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你哥昨天说玉衡的快递下午四点会到分拣中心,你得赶在四点前把奶茶钱要回来——他上次借你的三百块,总不能用辣条抵吧?
小杨的瞳孔突然收缩,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孩子平时看着憨,反应倒快,抓起外套就往门口冲,经过小赵身边时故意撞了他胳膊肘:赵哥帮我看包!
我很快回来!那匆匆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仿佛带着一丝紧张的节奏。
小赵被撞得踉跄,转头时正好对上苏绾的目光。
她冲他挑了挑眉,指了指茶几上的手机——刚才那条威胁短信,他肯定也瞥见了。
李律师说证据链还差关键一环。苏绾等门咔嗒锁上,那清脆的锁门声像是给房间加上了一道无形的枷锁,才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被空气偷听了去。玉衡和栖凰二把手的股权代持协议,得在他们反应过来前拿到。
小赵的喉结动了动,摸出兜里的工作证晃了晃:我值夜班时,行政部的门禁卡能刷开财务室。
但...昨天张主管说要换密码锁。
换锁需要时间。苏绾从包里抽出张便签纸,上面是她凌晨三点根据栖凰近三年财报画的股权结构图,纸张在灯光下微微泛着光。今晚十点,你去行政部找王姐拿新钥匙——她抽屉最下层有盒润喉糖,你说你嗓子疼,她肯定会给。
小赵的手指在便签边缘反复折出折痕,那纸张被折得有些破损,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绾姐,你就不怕...他们真对小杨动手?
怕。苏绾坦然承认,目光落在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上,那暗沉的天色仿佛一块巨大的幕布,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所以我要让他们知道,动我身边的人,比动我更疼。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顾砚的消息:休息室B203,我推了所有通告。苏绾的呼吸顿了顿,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突然加快了一些。
这个被公司包装成完美小先生的男人,从前连喝水都要计算角度,现在却为了见她推掉三个代言——上回她在直播里拆穿节目组给顾砚设计的深情人设翻车剧本时,他在后台攥着话筒的手都在抖,却还是对着镜头说:苏绾说得对,我背的台本,比我唱的歌词还多。
我出去半小时。她把U盘塞进小赵手里,那U盘凉凉的,带着一丝金属的质感。如果我没回来,你带着这个去李律师办公室,她知道该怎么做。
小赵接过U盘的动作重得像接块烙铁,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我等你。
B203休息室的门虚掩着,苏绾推开门时,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像是在诉说着房间的秘密。
正看见顾砚站在落地窗前。
他今天没戴公司要求的金丝眼镜,碎发被空调风吹得有些乱,像一团轻柔的云朵,白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松着,露出锁骨处淡青的血管——这是他从前绝对不会有的不完美状态。
他们给我新剧本了。顾砚转身,声音里带着点哑,像是刚喝过冰水,那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下周慈善晚会,要我当众向你道歉,说你造谣我被操控。
苏绾的指甲掐进掌心,她能感觉到指甲陷入肉里的刺痛,心中涌起一股愤怒,还有对顾砚遭遇的同情,以及对未来局势的无奈。
她太清楚玉衡的套路了:先让顾砚自证清白,坐实她蹭热度的罪名,再借势放出她从前被雪藏时的黑料——原主顶撞经纪人的监控录像,早就被他们剪进预告里了。
道歉词我看过。顾砚从西装内袋摸出张纸,边缘被他捏得发皱,那纸张在他手中发出“簌簌”的声响。最后一句是希望苏小姐专注事业,别再用恶意揣测消费同行。
苏绾接过那张纸,纸背有浅浅的折痕,应该是他反复看了很多遍。
她突然想起三天前直播时,顾砚在镜头外攥着她的手腕,指尖凉得像冰:他们说如果我配合,就给我妈妈换更好的病房。
你妈妈的医疗团队,我联系了京都最好的心外科专家。苏绾把纸对折,再对折,直到变成小块方糖大小,纸张折叠时的声音清脆而干脆。明天上午十点,会有护士去接她转院——手续我让李律师连夜办的,用的是我新注册的工作室名义,查不到你头上。
顾砚的睫毛颤了颤,喉结滚动着,像是有千言万语卡在那里。
最后他只是伸手,轻轻碰了碰她发顶翘起的碎发,那轻柔的触碰带着一丝温暖。你总是这样,把所有事都算得太清楚。
不算清楚不行。苏绾后退半步,从包里取出平板电脑,调出小杨哥哥传来的快递信息,平板电脑屏幕发出柔和的光。玉衡这三个月给营销公司寄了十七个包裹,其中五个标注剧本的,重量和厚度都像合同。
顾砚俯身凑近屏幕,发梢扫过她耳垂,那轻柔的触感让她的耳朵微微发痒。有一个包裹是寄到栖凰总部的,签收人是...二把手的私人助理。
苏绾的手指在栖凰总部几个字上重重敲了敲,那敲击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响亮。所以我需要你配合演场戏。
什么戏?
你明天在慈善晚会上,把道歉词改成——苏绾调出提前写好的台本,屏幕上的文字在灯光下闪烁着。《关于我被资本操控十年的自白书》。
顾砚的瞳孔骤然放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衬衫袖口的褶皱——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但很快,他笑了,眼角的泪痣跟着扬起,那笑容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温暖。需要我背台词吗?
不用。苏绾也笑,那笑容带着一丝坚定。说你想说的,比如第一次被要求在粉丝见面会上假哭,比如每次获奖时后台递来的感谢名单,比如...她的声音轻了轻,像是怕触动了顾砚心中的伤痛。比如你妈妈躺在病床上,你却要在颁奖礼上对着镜头说我很幸福。
休息室的挂钟敲响八点,那清脆的钟声在房间里回荡,仿佛在提醒着时间的紧迫。
顾砚的手机在此时震动。
他看了眼屏幕,脸色微变:公司让我现在回公寓,说有紧急通告要拍。
去吧。苏绾把平板电脑收进包,那拉链拉动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有些突兀。记得睡前给妈妈打视频电话——新病房有落地窗,能看到星星。
顾砚走到门口又折回来,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塞进她手心,那水果糖带着他手心的温度。便利店买的,草莓味。
他们总说男艺人不能吃甜的,怕脸肿。
苏绾捏着糖纸,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走廊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次第亮起,又次第熄灭,像一串被风吹灭的烛火,那灯光的闪烁仿佛在诉说着未知的危险。
她低头看掌心的水果糖,糖纸上印着只歪歪扭扭的小熊。
这应该是顾砚偷偷买的,就像他藏在衣柜最深处的动漫手办,像他电脑里没敢上传的原创demo——那些被完美小先生人设碾碎的、真实的顾砚。
手机在包里震动,是小杨发来的消息:奶茶买好了,哥说四点的快递里有个贴着机密的文件袋,重量和合同差不多。苏绾把水果糖塞进嘴里,草莓的甜在舌尖炸开,那股甜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她摸出手机,给张浩发了条消息:今晚十点,栖凰财务室。
窗外的夜色更深了,远处节目组的探照灯还在亮着,把天空照得泛着诡异的蓝,那蓝色的光像是一种神秘的警告。
苏绾望着那束光,突然想起李莉说的话:资本最害怕的,从来不是反抗,是他们写的剧本里,突然出现了能看懂剧本的人。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九点十七分。
再过二十三分钟,小赵会带着行政部的钥匙去财务室;再过两小时,小杨的哥哥会把机密文件袋的照片传过来;而明天晚上的慈善晚会
苏绾摸出包里的口红,对着镜子补了补唇色。
正红色在灯光下泛着冷调的光泽,像把淬了火的刀,那光泽在镜子中闪烁着,透着一丝决绝。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很轻,像是刻意放轻的,那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让人有些紧张。
苏绾把口红收进包,转身时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是节目组的场务小妹,抱着一摞直播设备站在门口。
苏老师,导演让我来拿备用麦克风。小妹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扫,那目光带着一丝好奇。您...要去后台吗?
不去。苏绾笑了笑,指了指茶几上的奶茶,那奶茶的热气在空气中袅袅升起。等朋友。
小妹走后,苏绾摸出手机,给顾砚发了条消息:今晚十一点,老地方见。老地方是公司顶楼的消防通道,他们上次在那里聊了三个小时,直到保安来赶人。
顾砚走的时候说:这里的风比舞台上的风干净。
现在,风正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掀起她的发梢,那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在脸上有些刺痛。
苏绾望着窗外的夜色,突然听见楼下传来汽车鸣笛声——是顾砚的保姆车,正缓缓驶出公司大门。
她摸出兜里的水果糖纸,轻轻折成一只小船。
船身歪歪扭扭的,像所有不完美的、真实的东西。
明天,这只小船,就要驶入风暴中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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