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大帝眼中闪烁的探究光芒尚未熄灭,对“真假之道”与“欲望之道”孰更恐怖的思索还萦绕在众强者心间。
光幕上的金色文字,却在此时再次变幻,如同命运的无情宣判。
“若在寻常世界,一死或可解脱万千苦楚。”
“然,于道诡异仙世界,死亡,不过是另一重绝望的序章,另一场永无休止折磨的开端。”
道诡异仙世界。
蜷缩在角落,早已被双重真实撕扯得体无完肤的李火旺,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什么。
死了。
也不能解脱。
他猛地抬起头,那张布满血污与疯狂的面孔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比疯狂更深邃,更令人心悸的空白。
有好几次,他真的想过。
当现实的冰冷与仙界的诡异同时将他碾压,当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身在何处,当那种灵魂被活生生劈开的痛楚让他无法呼吸时。
死亡,就像是黑暗中唯一摇曳的烛火,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最终的宁静。
可现在,光幕告诉他,那烛火,是鬼火。
那宁静,是更深的深渊。
一股比先前所有绝望加起来都更加沉重,更加窒息的寒意,从他尾椎骨猛地窜起,瞬间冻结了他每一寸肌肤,每一个念头。
“不……”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到几乎听不见的呻吟。
“不会的……”
如果连死亡都无法带来终结,那他所承受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坚持,又算是什么。
一个笑话吗。
一个永恒的,无法醒来的噩梦。
李火旺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不是因为愤怒,不是因为疯狂,而是因为一种最纯粹,最原始的,连骨髓都感到冰冷的恐惧与绝望。
他的精神,在这一刻,仿佛被彻底抽空了。
神秘复苏世界。
指挥中心内,刚刚还在为李火旺双重世界认知崩塌而心惊的众人,此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
空气死寂。
“死……死了都不能解脱?”那个年轻的接线员,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这……这怎么可能!”
“这还是人能待的世界吗?”
“这已经不是折磨了,这是要把人往死里逼,不,是连死都不让你死得痛快!”
那位浑身缠满绷带的驭鬼者,沙哑的声音此刻带上了一丝尖锐的颤音。
“我……我宁愿面对最凶的厉鬼,我宁愿被鬼啃噬得一干二净,也好过……”
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厉鬼的恐怖,是死亡的威胁,是生存的绝望。
但至少,死了,就结束了。
可是在道诡异仙世界,死亡,仅仅是换一种方式继续受苦。
老教授的身体晃了晃,幸好旁边的助手及时扶住了他。
他的嘴唇哆嗦着,镜片后的双眼,第一次失去了那种学者的镇定,只剩下纯粹的骇然。
“敲骨吸髓,挫骨扬灰,魂飞魄散……”老教授艰难地吞咽着口水,“这些在我们看来已经是极致的酷刑,极致的终结。”
“但在那个世界,这些,或许都只是一种‘过程’。”
“它不仅仅剥夺了生存的权利,它连‘安息’的权利都彻底剥夺了!”
“这已经超越了我们对‘绝望’这个词语的理解范畴!”
“这是一种……一种没有尽头的,循环往复的,绝对的黑暗!”
天台上,杨间猩红的鬼眼死死盯着光幕。
那冰冷的,不含丝毫人类情感的鬼眼中,此刻也泛起了一层浓重的阴霾。
当看到“死了也不能解脱”这几个字时,即便是他,心脏也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连死亡,都成了一种奢望吗。”他低声开口,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沙哑。
他想到了鬼,想到了那些永不瞑目的怨念。
但他知道,那些鬼,大多已经失去了生前的意识,只剩下执念和本能。
而李火旺,他是清醒的。
清醒地承受着活着的一切痛苦,现在还要清醒地知道,死了,痛苦也不会结束。
“真是……好一个绝望的世界。”杨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深的忌惮。
“比我们这里,还要彻底,还要……没有出口。”
此时,光幕上的金色文字再度流转,如同冰冷的刀锋,继续切割着所有观看者的神经。
“于道诡异仙世界。”
“活着,是邪神沉睡时,随意捏造的备用躯壳。”
“死去,是司命博弈间,随手拂去的毫末尘埃。”
“而穿越者的所谓清醒,所谓的‘我知道这是假的’,恰恰是比死亡更加残忍,更加恶毒的诅咒。”
“现实世界与道诡异仙世界,皆为真实不虚之界。”
“然,不同于寻常双穿往返。”
“道诡异仙世界,更是一个精神层面,一个认知层面的真实存在。”
“它可以是真的,也可以是假的。”
“你越是坚信它的虚假,它便越是真实不虚。”
“你越是试图以‘理性’、以‘现实’去否定它,它便越会以更扭曲,更疯狂,更不可理解的方式,证明它的‘真实不虚’。”
道诡异仙世界。
李火旺呆呆地看着光幕上的解释。
备用躯壳。
博弈尘埃。
清醒是诅咒。
越假越真。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烧红的铁针,深深刺入他的脑海,搅动着他本就脆弱不堪的认知。
原来如此。
原来,他每一次试图告诉自己疯人院才是真的,仙侠世界是幻觉的时候。
每一次他用“科学”、“理性”去分析那些诡异存在的时候。
每一次他努力想要抓住“现实”这根救命稻草的时候。
都只是在将自己更深地推向那个名为“道诡异仙”的泥潭。
他的清醒,他的挣扎,他的不信,反而成了滋养这个诡异世界,让它更加真实,更加牢不可破的养料。
这是一种何等荒谬,何等残酷的悖论!
“哈哈……哈哈哈哈……”
李火旺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那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无尽的自嘲,以及一种……被玩弄到极致之后,彻底放弃一切的麻木。
“原来……我越是想逃,就陷得越深……”
“我越是清醒,就越是疯癫……”
“我以为我在反抗,其实我只是在配合他们演戏……”
“坐忘道……天道……这个世界……”
“都是骗子……彻头彻尾的骗子!”
“而我,是最大的傻子!”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最后化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濒死前的哀嚎。
“啊啊啊啊啊啊!”
诡秘之主世界。
塔罗会的隐秘空间内,死一般的寂静。
“正义”奥黛丽·霍尔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紧紧捂着嘴,才没有让自己惊呼出声。
她那双美丽的眼眸中,此刻充满了深深的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感。
“怎么会这样……”她声音发颤,“怎么能这样……”
“活着是备用躯壳,死了是棋子尘埃……”
“清醒本身就是一种诅咒……”
“越是否定,越是真实……”
奥黛丽感觉自己的精神都受到了冲击,她试图去理解这种逻辑,却发现自己的思维陷入了一个无法解开的死循环。
这比她以往接触过的任何心理学案例,任何精神污染,都要来得诡异,来得可怕。
“这……这根本就不是一个能让人活下去的设定。”
“倒吊人”阿尔杰·威尔逊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紧握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这是一个完美的陷阱。”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
“一个针对‘认知’本身的陷阱。”
“它利用了人类最基本的求生本能——区分真假,寻求理性。”
“但在这个世界,理性是毒药,清醒是催命符。”
“任何试图挣脱的努力,都只会让你陷得更深,直到被彻底同化,或者……彻底疯狂。”
阿尔杰想到了那些被邪神低语污染的非凡者,他们也曾在真实与疯狂的边缘挣扎。
但李火旺所面对的,是整个世界规则层面的恶意。
金毛大狗苏茜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将头深深埋入奥黛丽的裙摆,全身都在轻微地颤抖。
遥远的贝克兰德,灰雾之上。
克莱恩·莫雷蒂的身体微微后仰,靠在了椅背上。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毫不掩饰的凝重与……一丝惊异。
“精神层面的世界……认知层面的真实……”
“越是否定,越是真实……”
克莱恩反复咀嚼着这几句话,试图从非凡的角度去理解。
他想到了“观众”途径的能力,想到了心理炼金会,想到了那些可以扭曲认知,制造幻觉的手段。
但光幕所描述的,似乎比那些更高层面,更加……根本。
“这不是单纯的幻术,也不是精神植入。”
“这是一种……基于‘信念’反向构建的真实。”
“当一个足够强大的‘源头’,或者说‘规则’,设定了这样的悖论,那么个体的‘不信’,反而会成为‘它存在’的证明。”
克莱恩想到了“锚”。
非凡者需要“锚”来维持自身的稳定,防止失控。
而李火旺的“锚”,似乎从一开始就是错乱的,甚至是被污染的。
他越是想抓住“现实”这个锚,就越是被拖入“道诡异仙”的深海。
“真是……令人不寒而栗的设定。”
“如果说,我们对抗的是失控,是疯狂,是来自外界的污染和侵蚀。”
“那么他,对抗的是‘存在’本身,对抗的是‘认知’的根基。”
“这种战斗,从一开始就没有胜算。”
永恒黑暗中的天使阿蒙,此刻的笑声也变得有些……奇异。
不再是纯粹的戏谑和愉悦,而是多了一丝……仿佛发现了什么绝世玩具般的,高度兴奋的玩味。
“哦呀,哦呀,哦呀!这可真是……太有趣了!太有趣了啊!”
祂那星辰般的眼眸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死亡不是解脱,活着是替身,死了是玩物,清醒是原罪!”
“而这个世界的‘真实’,竟然是建立在‘你认为它是假的’这个基础之上的!”
“哈哈哈哈!这简直是……最完美的逻辑闭环!最精妙的认知囚笼!”
阿蒙的声音中充满了赞叹,一种病态的,对于这种极致扭曲规则的赞叹。
“你越是挣扎,它就越是强大!”
“你越是想逃离,它就越是真实!”
“这就像是……你面前有一扇写着‘不要打开’的门,你越是克制自己不去想它,不去碰它,那扇门在你意识中的存在感就越强,直到你忍不住打开它,然后发现里面是更深的绝望!”
“太美妙了!太精妙了!这种将猎物玩弄于股掌之间,让猎物用自己的力量把自己逼入绝境的设计!”
“这个‘道诡异仙’世界,简直就是为‘欺诈’与‘玩弄’这两个概念量身打造的艺术品!”
“我开始……有点‘爱’上它了!”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